第234章
回想结束,她得出结论:谁不想幸福,不想简简单单的,说爱就爱,说走就走。
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里面全都是她的不甘。
一闪而过之后,只担心谢安青会被自己的摇摆不定越拖越难,只关注她,丝毫没想着,自己其实也一直在受着委屈。
这些委屈除了烂掉的名声,除了仇人合家团聚时她在父母坟前一跪六七个小时的痛苦,还是她在不能爱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那应该是很爱很爱才对,否则她哪儿敢——最后却要在冲突发生时,“智”地利用她,让一切回归正轨,回到原路,然后“智”地甩掉她,说她在她世界里的排名不过最后,无关紧要,说在意她的前途,她的开心,她的安全这些爱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爱,配不上她的喜欢,她配不上她喜欢。
真微不足道?
骗谁呢?
西林斑马线上可控的那一幕,她都受不了。
郊区路上不是重伤的昏倒,她都受不了。
又怎么受得了,她有一天真的被撞进河里,或者被撞死在哪里?
她只是没有去想这个结果发生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什么状态,草草地用“根本不敢想象她有一天可能被谁的车撞进河里”就将一切一笔带过,然后所当然因为不够痛苦,不够崩溃,就草草地觉得这种担心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爱情边角料而已,和她的,根本无法相抵。
她为什么不去想?
因为韦菡出事之后,她把承担风险的勇气和冒险精神一并杀死了,下意识趋利避害,不直面冲突;她被长达16年的执着禁锢着,习惯性以它为首,放弃思考其他任何东西。
她一点也不智。
短短16年而已,就变成了复仇的奴隶,被它驱使,为它做事。
她真可悲。
区区16年而已,就让所谓复仇的“智”彻底吞没了身为人最基本的本能,不懂反抗,不会斗争。
“吕听,我那时候就很爱她,可我没有任何一秒想起来要为她努力,把她留住。”
“昨晚之前,我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
“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自己出卖给它了,往后活得越光鲜就越狼狈。”
吕听心像刀割,第一次真正明白陈礼这些年在经历什么,她之前只是极为肤浅地对她进行判断了,就偏心地指责她心狠,提醒她会后悔,甚至……
甚至都看到她因为放不下谢安青把手弄伤了,依然不是去问一问她疼不疼,而是自以为性地提醒她不要摇摆不定,把谢安青置于忘不了又得不到的两难处境。
她不是同样身处那样的两难?
她才是最早,最直接,最深入面对那个两难的人。
她不心狠,她们连爱恨两难都拥有不了。
她心狠了,把人推开了,她们没觉得她隐忍伟大;她现在不心狠了,想替自己争取,她们一个两个,张口就在提醒她冷静。
就因为她在那段感情里处在相对强势的一方,就活该被这么区别对待?
她打从开始就没给自己排位,没给自己公平,她又不是故意,只是忘了要为爱情努力,凭什么还要再接受她们的区别对待??
“陈礼……”吕听一开口,声在哽咽,“这些话为什么不早说呢?”
陈礼静到刻板的目光忽地动了一下,半晌才说:“因为没有人死而复生逼我发疯看清。”
“那个量化排序,我昨晚试着把我排进去了。”
毫无疑问,她是最后一位。
那最终排序就是陈景陈雎、韦菡、景石、谢安青、她。
景石只能为她提供良好的经济基础。
她想幸福,想和正常人一样有怀抱可拥,有肩膀可靠,就只能奋力抓住谢安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可能。
她是在那一秒才真正露出疯狂的吧?
发现自己只有谢安青这一条归路,这一个归宿;
确认自己爱她已经爱得没有退路,不爱她就完全没有退路。
她这一辈子,前面就只有谢安青。
“只有她可能是我的。”陈礼说:“我能不急吗?能不疯吗?”
不急,她很快就会变成别人的。
不疯,她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不急不疯,她的人生自此一眼到头。
吕听彻底陷入了沉默,无力反驳,可——
“她有什么错呢?”吕听无可奈何地说:“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把她的痛苦当什么?她凭什么要配合你的反复?你现在所做一切在旁观者看来不过是最低劣的自我感动,是个笑话,她身处其中,就更不可能当真啊陈礼。”
吕听的剖析一针见血,进入陈礼耳中,她像一只正在迅速鼓胀气球,陡然撑破了某处材质薄弱的小孔,伴随着急促刺耳的漏气声,它开始迅速干瘪,四处飞窜,怎么伸手都抓不住。
陈礼的肩膀依旧舒展,神情依旧倨傲,眼睛却像被风沙迷了一样倏然泛红,一秒红透:“我反省了,但做不到放她去爱别人。”
昨天她除了给自己排一个位置,还在回到房间之后,反复回想从再遇到被谢安青的一句“十一点了”再次拒绝发生的种种。
一个人的夜晚太长太静,她沉进去,被拉扯、撕裂、胀破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身体慢慢轻了,脑子慢慢放空、平静,后知后觉发现:谢安青言辞上的尖锐,态度上的冷漠是她活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