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吕听后知后觉想到这点,目露错愕。
饶之说:“但‘她死了’这件事提前发生了,刺激礼姐心里那棵被忽略的爱情树持续生长,疯狂生长,不让任何‘错过’有机会真的尘埃落定,一直长到“她还活着”这天,礼姐执着了16年,早就已经根深蒂固的人生主体猝然被盖过。”
“这一秒,她也迎来新生。”
往后全都是如何存活。
这个过程看起来很难,但不遇新生,陈礼这一生都只能围观幸福,仰望幸福。
饶之说:“她不会幸福。”
那,那场暴雨,两年背阴,现在的痛苦折磨就都是上天的对她眷顾。
“逼着她撕裂冷静,嚼碎忍耐,痛痛快快地,撞烂了她被禁锢的人生。”
她又责任太重,仇恨太深,还欠了原本无辜的韦菡,连带愧对沈蔷,于是像吕听看到的,发疯都戴着镣铐,那她就还是会把复仇当成头等大事,但那件事——
不会再是她的人生大事。
谢安青才是。
第70章 手指,额头。
十点半的沙滩, 音乐节第一场已经落幕,但人还是一片片的,三五成群唱歌、喝酒, 热情在夜色里延续。
许寄半路遇到陈礼,第一反应是错愕——她浑身湿透,间歇咳嗽,红肿渗血的脸半掩在头发里,看起来极为狼狈。
转念想到谢安青,许寄所有的错愕都变成冰霜, 不再伪装客气。
许寄直视着陈礼, 在她即将目不斜视走过去之前开口:“陈小姐,这么纠缠有意思?”
陈礼步子停住,两秒后抬眼对上许寄。
许寄:“三翻四复,既要又要,这种行为除了让人觉得没品, 没有任何意思。”
许寄短但赤。裸的一句话彻底将脸撕破,她能清楚感觉到陈礼身上那种来自深处的激烈和压迫,直逼她而来, 她无所畏惧地回视着。
半晌,陈礼已经停止流血的嘴角动了动, 说:“嗯, 是很没品, 很没意思,可至少——”
突如其来的停顿里,陈礼抬手抹了抹破损的嘴角,半垂眼皮,看向沾在拇指上血迹:“她会无视我, 会讽刺我,会吼我,会把我送的东西划烂了还回来,会跟我发脾气,让我自重,甩我耳光,而你……”
陈礼抬眼看着许寄刀光四起的眼底:“她除了客气,还有什么?”
陈礼语速不快,声音不高,她越是从容越让许寄觉得那是胜利者的高傲,睥睨,不可一世,和先前的低压危险截然不同。
后者至少证明她在紧张,她对谢安青于心有愧,而现在,只剩扭曲的自信。
许寄忍无可忍地扯动嘴角冷笑:“陈小姐真让我刮目相看。”
陈礼碾着拇指上的血迹,像口红一寸寸抹匀在皮肤上。
许寄:“荒山,石头,把一个人逼到明知快要分手了,还是不顾死活跑进荒山里,就为抓住那一点儿微末的,或者叫自欺欺人的可能,最后不止没有愿望成真,还差点被捕兽夹夹断脚骨。这就是陈小姐的爱,会不会过于讽刺了?”
陈礼手上的动作短暂停顿,垂回身侧。
她知道谢安青为找石头进过荒山,谢筠说的。
但她没说谢安青在荒山里踩到了捕兽夹。
许寄的话就是一把刀子,活生生把谢安青刚给陈礼缝合上的那层皮揭下来,让她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她盯着许寄的眼睛。
许寄:“我不知道你就究竟在想什么,也懒得管,但是陈小姐,她的人不是物品,感情不是商品,不是谁觉得用得上的时候就用,用不上了就丢,丢了之后的某一天忽然发现又有兴致了,还能立刻回头来拿。什么都随性的,是痴人说梦。”
许寄话一说完就上了车,准备回酒店。
陈礼都回来了,谢安青不可能还在外面——陈礼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着不管。
“???”
她在想什么东西?
许寄为自己潜意识的念头感到愤怒,原本只需要拧小半圈的车钥匙,她上手恨不得拧断。
车子打着之前,一旁的陈礼忽然抬起手,把箍在右臂上的黑色发圈捋下来,说:“许总说的是不是这块石头?”
许寄一顿,转头看向陈礼。
陈礼手指插进随意卷着的袖子里,把掩在下面的手串拉低过手肘、手腕:“她手很巧,这是她用捡来那块石头给我做的手串。”
说完陈礼把手串摘下来,拿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抬起头,看到许寄目光凛冽,下颌紧绷。
石头圆润的摩擦声响在寂静空气里。
陈礼手一张,手串被撑开,珠子随着弹力绳的收缩力迅速滑回手腕。她用左手转了转,说:“只此一串,绝无仅有。”
话落,陈礼转身离开。
一直到她拐进连通酒店的小路,沙滩上都没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出现。她倏地停下脚步,垂在身侧的右手控制不住轻颤发抖。
之前她怕断,穿珠子的时候用了两股弹力绳,刚刚强行张开手指那一下拉扯到整个腕部,太疼了,她的冷汗不断从耳后滚下来,钻进衣领。
空无一人的小道里回荡着陈礼竭力克制的喘息。
片刻,陈礼迈开步子,大步往停车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