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陈礼在面对她时的心状态很明显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
她必须尽快向她报平安,确认她现在的情绪状态,再决定是向她求救,还是另换别人。
“嘟——”
手机只响一声就被接通。
“有没有受伤?”
陈礼的声音异常平稳。
越是这样,谢安青越不用费心猜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提问的内容也在证明:是,她知道了。
但谢安青无法判断她现在的状态,她的声音比她周身的死水还平。
极度的恐慌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极度的冷静同样是这个结果。
如果是后者,她毫无疑问是她最佳的求救对象,就像那年暴雨,她抓着她的头发俯视撑跪在河岸边精疲力竭的她,提醒她量力而行,然后抹掉她眼皮上的血迹,让她乖乖等着,她就在房屋坍塌前的那一秒,等到了她把谢七伯平平安安救出来那震撼的一幕。
她经验丰富,冷静持重。
她的确像姐姐,身上满满的,全是安全感。
可她此刻的平稳如果是极度的恐慌导致,那她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处境最危险的那个人。
她可能判断错误,可能以身犯险,可能摒弃一切利害关系,忽略一切优先级,只为达成目的:救她出去。
这也是一次冲突。
发生在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冲突。
她这次绝不会选择放弃她,把她推出去,却可能为了她不要命。
而她呢?
不久之前才刚和谢筠说过,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才会幼稚的用忄生刺激去逼她给她一个合的解决办法,让她把心放下来。
她给了。
现在到了践行承诺的时候。
谢安青视线转动,在悉悉索索的爬行声中神经冰冻,她看着腐草臭水上的蛇蛋和不远处正在往过爬行的长蛇,轻吞慢吐,声音比空气还轻:“陈礼,我们说好的,遇事商量着来对不对?”
陈礼的问题没有得到正面回答,还被反问,仿佛心有灵犀,她看着数米之遥的山顶,大步往过跑着,说:“对。”
谢安青:“我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不影响正常活动,但——”
陈礼:“什么?”
谢安青:“我陷进沼泽了。”
八月还处于蛇的繁殖季节,而沼泽,是蛇的一个常见栖息地。
谢安青话落的瞬间,扬声器里因为快速行进产生的风声停止了,只tຊ有蛇在爬行。她嘴唇轻颤,短暂地握了一下手机,说:“这里有蛇,很多蛇,我记得你除了怕狗,还怕这个东西。”
手机里依然听不到半点声音,静得像是断连了一样,但没有通话自动切换的提示音。
谢安青知道陈礼在听,她不敢转头去看,黑色瞳孔盯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黑色长蛇,恳求道:“你就不要过来了,行不行?”
“……”
“我发你渔村村书记的电话,你让她带人过来找我。”
“……”
“我能应付现在的情况,也能撑到她们过来。”
“……”
“我这次一定量力而行。”
“……”
始终没有回应。
沼泽水前所未有的沉重、寒冷。
谢安青已经听到蛇吐信子的声音,她下意识用手指盖住话筒,等那道声音过去了,加快语速:“陈礼,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状态,我也知道。你过来,一定有办法让我安然无恙,我百分之百确定,可你过来之后会把自己怎么样,我一无所知,你没到那一步,估计也不清楚自己会做什么。”
是恐惧到极点时触底反弹,最终智冷静地把她救出去,和两年前一样。
还是和退房那天一样。
仅仅一点小事就已经无法思考,被“我宁愿自己死百次千次,也接受不了你死一次”的念头支配,靠一腔野蛮的爱意把她换出去。
她不敢赌:“礼姐,我的胆子很小,不喜欢冒险。”
我的世界也很小,能在往后几十年的早起、晚归时抱的、叫的,就只有“礼姐”。
那礼姐——
“你不要过来。”
“你早上才答应我了,会好好的。”
谢安青的胳膊被蛇缠住,脸色煞白:“这是我们第一次商量,对于这个结论,我刚才已经说明并且权衡了所有可能,你清楚,这是最优做法,现在轮到你给我答案。”
你今天的答案,也是日后我们会面临的所有问题的唯一参考答案。
这句话谢安青已经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它不假,但有威胁的成分在,不是商量的态度。
谢安青静音手机,仰起头,蛇已经从她短袖袖口钻进来,缠上了她的脖子。
扬声器里依旧是没有人声,没有风声的静默。
谢安青头在眩晕,竭力稳住身体,蛇湿滑冰冷的腹部摩擦过谢安青鼻梁那秒,手机里终于传来陈礼的声音。
“不过去……”
“不,可,能。”
“咚。”
谢安青的手机掉进沼泽里,隔绝了陈礼毫不犹豫翻阅护栏跳下山时身后的惊呼,她身体摩擦树木、石头,撞击山壁时的闷哼,她在山坳里极速奔跑时的悉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