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谈穗两臂环胸,冷脸看着急诊方向。想起还在车后拴着的男人,她看了眼吕听,转身往出走。
吕听:“你干什么去?”
谈穗:“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我来。”不属于她们三人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
许寄快步走上前,看着吕听旁边的谢安青——弓身低头,倚靠墙壁,整个人看起来太过于平静了。
可明明那么惊险。
她今天回家吃饭,前脚进门,后脚就听说了山坳里的事,包括那个把谢安青当垫脚石的男人。
许寄捏着车钥匙的用力收紧,说:“我强制让他退房惹出来的事,我处。”
谈穗没什么意见:“人就在外面。”
许寄“嗯”一声,想走过去和谢安青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关于谢安青和陈礼之间的事,她以前没立场,现在好心办坏事就更没有。
许寄攥紧双手,怎么来的怎么走。
步子一动,听到身后传来谢安青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她还是她,陌生是她冷冰冰的语气和说出来的内容。
“万一陈礼死了,能让他偿命吗?”
吕听愕然张口。
谈穗紧拧眉头。
许寄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小阿青”三个字脱口而出之前被她迅速换成:“谢安青!”
她说的这些明显已经超越了法律能提供的最重惩罚,如果做,那一定是用其他见不得光的手段。
可她做了八年村书记,在体系制度里待了快三千天,最守本分,最知道红线不能碰。
她——
“对不起,”她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长直的睫毛闪了闪,瞳孔里黑白是非疯狂撕扯,“我失态了。”
许寄:“……”
什么失态。
恐惧太深,怨恨太强的正常反应而已。
她好心帮人,却被人从山顶踩下;她爱的人不过爱她,如今却生死不明。
这种和公平完全相悖的负面人性、反面结果,不管放谁身上都没办法一口气全然接受,何况谢安青这种,一把抓下去,抓住了拥有全部,抓不住就一无所有的。
许寄垂着眼,无声无息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从谢安青刚刚那个下意识的反问里看懂了什么:她带刺,她的秩序会乱,她也有阴暗的一面,她的底线被打破的时候就是她变得不像“谢安青”、“谢书记”的时候。她的底线是陈礼,她,谁都替代不了。
许寄指甲掐进手心,抬起眼睛快速道:“从今天起,他不会有一天好过!”
话落,许寄转过身,大跨步离开。
渔村几人因为交通工具受限,刚刚赶来,和她擦肩而过。
“人怎么样了?”渔村书记紧张地问。
吕听还沉浸在谢安青刚刚那句话带来的震惊里,没有马上反应,谈穗和许寄一起出去交人给她,剩下谢安青转头看一眼渔村书记,静默两秒tຊ,微弓的身体前倾少许,站起来往过走。
“五年,五年的景区,你们不知道下面有沼泽、蛇窝?”谢安青说。
渔村书记搓着双手羞愧不已:“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
谢安青:“失误?”
谢安青很少打断别人说话。
在渔村村部进出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在背后夸她能力强,脾气好,非常容易相处,现在却眼神紧逼,说话不留缝隙:“你们决定把那里作为景区开放的时候,真的有规划过,有下去看过?还是没出事,你们就觉得没事?”
渔村书记:“我……”
谢安青:“你们每天穿村干部的红马甲,戴党员徽章,看着忙前忙后,实际真的有把那个村子的发展当成义务,把那里的人当成责任?”
渔村书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耻地语无伦次:“我们当然有,做不好只是因为没谢书记你有本事,考虑不到这些。”
谢安青:“我有什么本事?我看到泥潭里的白骨怕了,我也是别人救出来的,救我的人被毒蛇咬了,她被咬的时候,我除了看着什么都没有做,我有什么本事?”
渔村书记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变了面目,浑身尖锐的谢安青。
谢安青:“但凡今天死一个人,你们就是把东林的天翻过来,也不可能发展成想要的样子。你们以为人命是有多贱,嗯?”
“谢安青,”吕听拉住步步紧逼,低压冰冷,随时可能变成对讲机里那个“谢安青”的谢安青,沉声道,“冷静一点。”
谢安青:“好。”
谢安青和陈礼不一样。
吕听要陈礼冷静的时候,她总是反问我哪里不冷静,为什么都要我冷静,她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很不冷静,而谢安青,听到吕听的提醒,她迅速把外放的情绪收回去,调整语气、态度,对哑口无言的渔村书记说:“渔村的整改方案我还是会做完,包括今天那座山,只要是我能想到的,我全部都会加进去,最终能不能实施,怎么实施,你们不要再找我。我做一件事的前提是它值得,但显然,你们的工作态度不值得我继续用心。”
至于泥潭里那副白骨的处,谢安青更不想管。
一记起它,她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如果今天没有陈礼,她会不会变成那之后的第二副,如果陈礼不够聪明,不够果断,她们会不会变成那之后的第二副、第三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