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紧要关头没人会和一个病人过不去。
他找了个座位让岑宴秋坐下,然后在队伍里好言好语地和几个排在他前面的病人说明缘由,询问能不能让一让号。
一个中年女人表情松动,狄琛朝抱着书包的岑宴秋指了指,她不忍心地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检测结果的确是过敏。
医生开了过敏药,说暂时先挂一天点滴,后续视情况而定。
狄琛拎着他们两个人的包,陪岑宴秋坐到输液区。
这个时候他不能走,毕竟杨枝甘露是他买的,他负全责。
保镖把药送上来,岑宴秋怏怏地垂着眼,不容置喙道:“你们在车上等我,这里有他就够了。”
“可是……”
“我不想把话说第二遍。”
岑宴秋说一不二的性格很大程度遗传自岑沛铨,保镖不敢不听他的,按命令转身离开。
“请五十四号——岑宴秋,上台输液。”
叫号系统发出冰冷的电子声音,岑宴秋将书包靠在椅背,起身的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回望狄琛一眼。
他本来想说“你一个人呆在这占位子”,结果狄琛一下从座位弹起来,心领神会道:“要我陪你打针吗?走吧。”
岑宴秋:“……”
他有说话吗?
有些人天生晕针晕血,狄琛以为岑宴秋不是前者就是后者。
走到输液台,护士看他们是一起的,扎针前还调笑了一句“好朋友打针也要手拉手啊”,害他莫名挨了一记阴测测的眼刀。
针头刺入皮肤,输液管内短暂回血,而后被护士弯绕着缠了一道。
整个过程,岑宴秋没有任何恐惧情绪,出奇的平静。
狄琛举过吊瓶,心想可能他只是单纯想找一个人陪。
重新回到输液区,狄琛挂上吊瓶,在他们共同安静了二十分钟后,半问半猜道:“你知道自己芒果过敏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喝那杯杨枝甘露?”
“……”
一本数学教辅在腿间摊开,岑宴秋右手输液,左手勉为其难地写下一个字母a。
“我第一次吃芒果是在三岁的时候,当时用完过敏药,很快没事了。”
他微微低头,过长的睫毛在眼底扫下一层浅灰色的阴影:“时间太久远,我不记得芒果是什么味道。也很少吃甜食,我父亲说甜食吃多了蛀牙。”
这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人换成狄琛。
如果岑宴秋不姓“岑”,他也许还能同情地宽慰他几句。
不过接近岑宴秋是他当下的首要任务,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强迫自己情愿。
组织语言的间隙,岑宴秋抿了抿唇,说道:“我过敏的事,别告诉其他人。”
虽然没说为什么,狄琛点头应下来:
“好。”
高二的作业量较高一加重许多,狄琛现在看起来轻松悠闲,是因为他早在学校就趁着每一节课间和午休,把全科的作业紧赶慢赶地做完了。
岑宴秋在火箭班,布置的作业自然多得多。
他手头正在做的是本蓝色的教辅,封面颜色深一些,狄琛余光一瞥,在他第三次把b写成d时说道:
“你左手不方便,我帮你写吧。”
岑宴秋没拒绝,中性笔夹在教辅中间的缝隙里,任由狄琛拿去了。
转到玉临念书之前,狄琛上的是另一座城市的普通公办,在班上成绩中等偏上,还算不错。
但也只是“不错”。
把他放到精英云集的英中,这点“不错”就很不够用了。
秉持“一个题不会跳下一个题”原则,他宛如立定跳远,从正数第九道题一路跳到倒数第三题。
他翻回前一页,后背冷汗涔涔,假装审题地勾画出一些数字信息。
“第九替选b。”
岑宴秋把点滴速度调快,没看教辅。
“第十题d,填空题第一题答案—1,第二题……”
依次报到解答题,借用狄琛的手,不到半小时两面习题便解决殆尽。
不远处,岑家的司机招手叫他的名字:“小狄!”
狄琛合上教辅书,他走得太急,放在扶手上看时间的手机滑到地上也没发现。
岑宴秋弯腰拾起,手指不经意间误触屏幕,划开了手机页面。
入眼是微信的聊天窗口,唯一一个置顶人头像一片黑,昵称一个黑点,最新发出的消息是“我在你们班后门等你”。
当时他没看手机,自然没回狄琛的消息。
前方那道瘦高的身影端着纸杯往回走,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原到原来的位置,左手食指搭在膝盖上,很轻地点了两下。
第5章
在医院陪岑宴秋打完点滴,尽管是被岑家的司机开车送回租房,到家也将近十二点了。
时候不早,他赶紧洗了个战斗澡,裹着毛巾擦头发的时候,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一下。
把屏幕划开一看,十条消息有四条来自今日病患岑宴秋——
二十分钟前。
:[到家了?]
十五分钟前。
:[?]
十分钟前。
:[。]
五分钟前。
:[…]
他点进对话框的那一刻,顶部的联系人昵称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
在岑宴秋的下一个标点符号发出来之前,狄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