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的邀请来得十分突然,狄琛没准备好,犹豫道:“我得考虑一下。”
早上九点,岑宴秋吃完挂面,不怎么高兴地坐车走了。
狄琛把碗筷收进水槽,没太在意他为什么生气。
岑宴秋的脾气阴晴不定,像一朵悬在头顶的乌云,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打雷、什么时候下雨,不论如何,只要它出现了,一整天都别想见到太阳。
他午后小睡了半个小时,起床后,手机里有一道未接来电,是陆今的。
狄琛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这两天家里那帮老家伙找我有事,没怎么看消息。”
电话里掺杂着打击乐的声音,尖锐高昂,像澎湃的海浪。
狄琛问他哪天方便见面,陆今安静几秒,和人碰碰酒杯,漫不经心道:“除夕,除夕能见面。”
怎么又是除夕这天,狄琛心想。
他们一个两个都不吃年夜饭的吗?
“过节这段时间家里人盯我盯得有些紧,这样,到时候你来‘时心’的三号包厢找我。”
“时心”是一家酒吧的名字。
陆今是那里的常客,狄琛刚开始找兼职的时候,陆今曾推荐他到这家酒吧当服务生,出于种种考量,他最后还是拒绝了。
狄琛正想回答,陆今率先开口,但不是冲着他:“……谁?daniel请假了?那我可不管,老赵,怎么找你也得找个人替补。”
陆今没正形地调笑几句,想起手机还通着电话,收起笑容:“狄琛,临时做一天服务生,提成有多少算多少,来不来?”
狄琛本就是奔着找他谈事去的,假如谈事的同时还能挣点钱……一晚上,也不是不行。
他那张不常用的银行卡只进不出,一个学期下来,攒了小几万的存款,和他预想的还差着远。
狄琛:“提成,提成有多少?”
陆今大笑一声,翘着个二郎腿,说:“少则几千,多则上万。”
“行,我来。”
狄琛一口应下,毫不迟疑。
除夕夜当天,玉临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片红火,没关门的小卖铺在bgm的选择上和谐统一,纷纷放着《恭喜发财》的歌曲。
狄琛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时心”门口,把车还上,领班带他到更衣室换衣服。
“你是陆少介绍过来的人,规矩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有数。”
酒吧服务生的制服是衬衫马甲,领班给他的这一套有点小,胸口的布料很勒,裤缝也紧绷绷的。
兼职一天而已,狄琛抚平衣角的褶皱,没吱声。
白天他在吧台工作,喝酒的客人不多,三两成群,偶尔有落单的孤零零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借酒消愁。
上班期间不能看手机,中午交班,狄琛一解锁屏幕,微信轰炸式地多出十几条消息。
一小部分是群发的拜年祝福,狄琛一一回了,还帮褚易抽了发新春限定池,十连出货。
剩下一大半来自岑宴秋,这人变着法地旁敲侧击,一会儿说岑宴知天天在家念叨他,想他陪着打排位上分,一会儿说李姨买了新毛线,黑白灰三色,打围巾最合适。
但他又不喜欢黑白灰,狄琛心想。
他捏着袖子擦擦苹果皮,张口“咔嚓”咬掉一小块,回复:
[今天有点忙,麻烦你和小知说,我明晚陪他上分。]
岑宴秋发了个句号,没再说话。
狄琛代的是daniel的班,daniel晚上只负责陆今的三号包厢,因此,狄琛下午六点过后只需呆在包厢即可。
三号门被一群人哄闹着推开,狄琛手里拿着托盘,与人群中的陆今对视一眼。
这群公子哥看着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开局就点了一排轩尼诗。
狄琛来来回回地补充酒水,倒酒时,一个醉醺醺的青年凑上来,面部坨红地喘着粗气:“哎……是我眼神不好吗?daniel美黑了?”
“傻逼,他哪里是daniel了?”
另一人仰头灌了一整杯,指向狄琛斜后方的玻璃花瓶:“这他妈是eric!”
不是daniel也不是eric的狄琛:“……”
见一桌人倒得差不多了,陆今朝狄琛挤挤眼,五分钟后,两人一齐出现在三号包厢外的走廊拐角。
陆今掏出一包烟,打火机点燃烟头:“说吧,你俩出什么事了?”
烟雾过肺的那一秒,狄琛攥着衬衫袖口的纽扣。
“岑宴秋和我接吻了。”
短短一句话,陆今气息逆流,险些把肺管子咳出来。他偏头咳了半天,拍着胸脯问:“你、你说什么,谁和你接吻了?”
“岑宴秋。”狄琛默默补充。
“岑宴秋和谁接吻了?”
狄琛:“……我。”
陆今反手将烟头摁灭,沉默半晌,“这不正好吗,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须臾,又仿佛精神错乱地笑起来,弓背抵着反光的镜面墙。
“你看……狄琛,我说什么?岑宴秋迟早栽在你手里。”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发展,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狄琛心口剧烈起伏,他虚情假意地接近岑宴秋,和他交朋友,是因为与友谊相关的情感经得起伪造,无需托付太多真心。
朋友间的信赖会来得很容易。
可眼下他和岑宴秋发展出了另一条畸形病态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