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今晚我也有地方睡。”谈义远说。
  “希望你别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对方又道。
  “不会的。”谈义远摇了摇头,“我不是那种人。”
  他离开,来到晚间的街道上,夜风阵阵,吹来各种复杂难闻的臭味。
  坦白说,他不是不心动的,但是不清楚波洛夫家族具体要做什么,不清楚自己去了以后怎么样,未来的一切完全是未知的,就赌一个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希望,真的会成功吗?
  可谈义远心里又清楚,只靠他,只靠几个人,想除掉黑虎帮,无异于痴人说梦。和黑虎帮有仇的的确很多,又有几个人敢于不顾生死地报复他们呢?
  他走在看不见前方的道路上,陷入了长久的迷茫中。
  ****
  葬礼结束,鹿鸣秋假装体弱,回到大宅内好好休息了一阵,等到午餐的时间,才从卧室出来。
  下午的时候,她去了后宅区,去见自己的母亲。
  前家主自从多疑病症越来越严重后,那些情人们也被他全部安置到主宅,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但这些情人是没有资格到主楼来的,最后一任夫人死去后,家主也没再续弦,所以主楼只住着这些子嗣们。
  前家主一死,后宅一片愁云惨淡。新家主阿兹贝托是绝对不会接收他们的,他没有喜欢上小妈的兴趣,等待他们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搬走通知。
  而且没了波洛夫的钱财供养,这些过惯了奢靡生活,完全不知道如何养活自己的人,能靠遣散费就过完剩下的人生吗?
  鹿鸣秋叫了一个仆人带路,她走进房间时,母亲正在以泪洗面。
  她的难过是那么明显,哭得眼睛红肿,嗓子喑哑,见到门口来了人,揉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是谁。
  “伊诺拉,你,你父亲他……”她说着,又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
  仆人退下,鹿鸣秋关上房门。母亲的样貌没什么变化,保养得好,说出去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也有人信,她就像一株时光被停住的百合花。
  “我回来就是来参加葬礼的。”她说。
  “他没了,我要怎么办呢?”母亲泪眼朦胧地说,“我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活呢?”
  她嘴里说的话,绝对不是担心生计,而是完完全全从感情出发。
  鹿鸣秋没有开口,果不其然,就听她继续哽咽道:“他是我的天,我的一切,他去了,我的心和魂都散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明明前两天,我还见过他一面,他还是那么硬朗,帅气,我真的不能接受。”
  她又扑在茶几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鹿鸣秋的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悲哀。明明面前就站着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又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她结婚以来这么久,母亲都没有问过一次她的状况。
  甚至于她回家,就站到她面前,她也没说一句“过得好不好”,心里只有那个根本不爱她的丈夫。
  尽管她早就知道,了解母亲的本性,但此时此刻,难免想起管家关切的面孔,再看这个呜呜哭泣的女人,感到十分荒诞。
  “过两天离开这里后,你就回之前的地方住,我每个月都会打钱给你,不用担心生活。”鹿鸣秋说。
  母亲泪眼婆娑,“我不能在这儿继续住吗?我想离他更近一点。”
  鹿鸣秋摇头,“阿兹贝托成为家主,没理由继续养着你们,这里也要换上新人。”
  “那我去求求他,好吗?”她一副不愿接受的样子,“我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是贪图这里的钱,只是,我真的舍不得他。”
  “不要痴心妄想,也不要去。”鹿鸣秋皱了下眉,“阿兹贝托不喜欢有人打扰,你要是自己胡乱做主,别说能留在这里,连命也保不住,他一定会杀了你。”
  母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他真的会这么做吗,我可是,我可是你父亲的人!”
  “他一定会。”
  母亲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但在女儿的目光下,还是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我不去。”
  被吓了一跳,她不再哭,但嘴上却没停,开始说她和前任家主的爱情往事,说着说着,或许是太累了,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鹿鸣秋又静静坐了一会儿,神色平静,不知道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然后她轻轻起身,离开房间,叫来一个仆人,“嘱咐保镖,不要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去主楼,听到了吗?”
  仆人连忙点头。
  她这才离开。
  第79章 逐日之蛾15
  有那么一瞬间, 鹿鸣秋心里是想要责怪自己的母亲的。但又能怪她什么呢,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所有想法, 不都是这个世界教给她的吗?
  这个社会,无数的人, 将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她不分对错, 不明是非, 也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自我, 是自尊,是自爱。
  她从听懂话时就被教育要顺从自己的丈夫,她的一生,学习的所有东西, 都是为了丈夫能更爱她,
  她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 有了丈夫, 有了家,她才是完整的她。这难道还不够悲哀吗?
  自己若是还要去怪她, 埋怨她,这和一个健全人仗着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就去欺负残疾人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她的错。
  母亲的年纪大了, 她的观念早已定型, 改变不了。这样也不能说坏,毕竟父亲已经死了,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在怀念中, 总比每天都在期盼和失落中来回交织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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