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攀着半边岩石,把冰啤酒直接贴到太宰脸上,看着对方凉飕飕地抬眼瞧他才嘲笑出声:“我还在纳闷,最想死的家伙怎么不在?今晚明明是多好的良机,原来是躲起来了。”
  太宰反手夺过那瓶酒,轻浮的面具如影随形,露不出半分真意:“那你又为什么来找我?让我自生自灭不是您的原话么?”
  “对,那你的麻烦解决了吗?”
  “托您的福,不用解决了。”
  “原来最大的麻烦就是我……”川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是荣幸之至。”
  太宰顿时安静下来,没有再开口。
  川岛慵懒地挪到他边上,倚着岩石发笑道:“其实找你也没什么由,纯粹是找旁人都不合适。”
  酒精并不会侵蚀川岛的神经,但今夜明月无声,晚风微凉,空气里酒香弥漫,醺得他放松了戒备,才会懒洋洋地开口。
  “你就像是苦酒。”
  明明一身尘埃,摇着劣质啤酒,却仿佛端着酒杯,衣着华贵置身于宴会中,神情散漫的青年轻声细语。
  “苦得让人清醒,饮下却又醉了。”
  “所以我总该避开你一点,冬天醉倒的人总是醒不来,而春天的风离得又还太远了。”
  鸢色的湖面波光粼粼:“醉倒又有什么不好,无知无觉地就度过了冬天。”
  “我不能,睡着的人还在等待春天呢。”
  “也有醒着的人不在乎这个。”太宰轻浮而无谓地扯出笑脸。
  “别说梦话。”
  盛满橙黄液体的玻璃瓶轻撞后又分开,川岛的嗓音朦胧而伤感,随后他离开,与共饮者擦肩而过:“这样就好,明天再见了,太宰君。”
  太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低头摇晃手中的浊酒,终究仰头喝下。
  “自说自话地跑过来,又自说自话地走……呵,真够过分的……”
  第99章 第99章 末日终章
  世界如棺木,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向海面时,横滨最高的建筑物,mafia的五座高楼率先与复制品撞到了一起。
  一阵巨大的音浪席卷全城, 只是一秒就振荡开来, 令人耳朵嗡鸣,竟是直接暂时失聪,久久听不到其他声响。
  之后从接触点开始, 崩毁以雪山崩塌之势轰然而至, 一息之间,所有建筑顿时崩裂成无数比尘埃沙土更加细碎的粉末,漫天飞舞而去。
  留在地面的人仰望天空, 从四肢开始染黑,然后如同遇热后的蜡像般融化,滴落的蜡油还没触地就开始向天空升去。
  漆黑的蜡油剥落成文字, 漆黑而透明, 不断地向上攀升, 旋转着,飞舞着,整个世界仿佛在下一场雨。
  一场黑色的, 倒错的暴雨。
  一切的痕迹被摧枯拉朽地抹平, 昨夜还在欢笑的面容在几息之间就荡然无存, 空荡荡的沙滩上残留着黑灰, 如同初到此地时咒灵为他办下的葬礼上, 那些燃烧成灰烬的纸屑。
  川岛未来的脊背不堪重负般缓缓弯折, 然后捂着嘴蹲下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没有发出任何泣音,就连眼睛都干涩到挤不出半点泪水。
  太宰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勉力支撑着两条腿,没有狼狈地倒下去。人间失格与书的对抗使体力过分耗尽,连思绪都跟着安静下来,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世界静谧得仿佛墓园。
  多幽默啊,最想死的人却活到了最后。
  “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救了。”
  川岛未来哑着声音说,眼底烧着一层好似熄灭又仿佛一息尚存的火光。浓郁的悲伤如同冰川下流淌的暗河,冰凉而刺骨,却生生不息静谧无声。
  “太宰君,现在看到你想看的东西了吗……”青年呢喃,表情从他脸上退却,看起来就像个残存执念的空壳,讥嘲死亡。
  “死亡就是这样轻率而绝望的东西,偏偏铺开了一条逃离现实忧虑的道路。”
  “得到的东西终将会失去,人永远都在求不得,放不下之间痛苦挣扎。纵使多活上几十年,也无非是积攒更多的苦难。”
  “抛下未来的可能性和回忆一同赴死,还是被悲惨世界推着继续向前,一直以来,你是想问我这个吗?”
  太宰微微睁大鸢眸,他忽然看不透这一幕了。说着会热爱生活的家伙此刻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了对世界深刻的厌倦,就像是之前的种种都不过是一层精妙绝伦的伪装。
  他跪坐到川岛面前,冷静到极致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响起,单调得如同一根直线。
  “你可以放弃任务,书在骗你,恐吓你!如果失败就会复写,那么这个叠加世界又算是什么?丢进废纸篓里攥成一团的草稿不会在正文上再写一次。”
  冗余的数据只会一次次地丢入垃圾桶,只要书同样渴望保护主世界,就绝不会把这些东西倒入它的珍宝里。
  “选择权已经交给你了,不是吗?破除术式的天逆鉾,可以将你身上束缚的故事解放出来,失去这些故事,你就可以永远停留在这里了。”
  太宰直截了当地说,专注地凝视着川岛未来。
  “原来不是诅咒,是故事么?怪不得这么难用。”川岛未来点点头,并不惊讶太宰的聪慧,谁也猜不透对方究竟清楚多少,但此刻这样的交流总归省力多了。
  他从水团的腹腔里抽出那把似剑似矛的兵器,良久地端详,突兀地夸赞道:“一场及时雨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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