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重重地“啧”了一声，虽然有时候脑筋不太好使，直觉却异常敏锐的青年突然顿住，俯下身盯住了她，异色瞳微微眯起，似蛰伏的猛兽：
  “哈？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和我分开行动？”
  青木眠知道自己这个同样来自异世界的搭档有时会脑子不太好使，然后钻牛角尖，于是不避不让，耐心地回答：
  “这是为了完成任务，就算分开行动，我们也依旧是搭档。”
  “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打断了她的话，一向凭借着直觉行事的青年此时却无法准确地形容出自己的感受，握着镰刀柄的手紧了紧，他最终挫败地低下了头——
  总之，总之只要这次任务快点结束就好了吧！
  “算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混入敌人内部，降低他们的警惕，然后收集情报。”
  想到自己的第二个异能，青木眠若有所思：“特别是关于异能方面的。”
  “目前那个国木田独步对我的警惕较低，嗯，我觉得之后也不用过多地担心他。”
  想到那个和某人十分相似的人，青木眠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却没注意到扎克骤然握紧镰刀柄的动作。
  明明已经许久未出现的，想要杀掉所有幸福之人的冲动再次涌了上来，仿佛多年前的梦魇又跟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碍眼的笑容，好想……杀了她。
  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另一只握着镰刀的手，缠绕着绷带的额头上鼓起青筋，他垂下视线，看着毫无意识，还在谈计划的青木眠，突然打断了她：
  “你说过的，搭档之间……互相保护，不能杀死对方，还算数吗？”
  隐隐意识到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的青木眠顿了顿，郑重回答：
  “当然，只要我们还是搭档。”
  带着兜帽的青年抬起头，笑得一脸惨然，像是才被捞起，差点溺毙在河中的落水者。他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握着镰刀的手终于无力垂下，内心的杀欲仍在喧嚣，他却驯服地低下头，将筹码全部放入了她的手中：
  “那我相信你。”
  第35章 过往（一）
  世界是真实的吗？
  ——
  很久以前，她的世界潦草得像是一个笑话，那时候她还不叫青木眠。
  “……，为什么你的家长这次还是没有来？”
  成绩单被放到面前，她看着眼前表情严厉的女人，脸涨得通红，双手揉搓着衣角，声音结巴：
  “爷爷，很忙。”
  女人不耐地皱了皱眉：“那就让你的爸爸妈妈来，你不会没有爸爸妈妈吧？”
  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她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眼前的老师却恍若未见，她带着些委屈的：
  “你，你问过好多次了，我，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在哪儿。”
  “那就下次让你的爸爸妈妈来。”
  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女人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挥挥手，示意她拿着自己的成绩单离开办公室，她低着头慢慢走出来，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瘦弱的身材，平平无奇的脸庞，丢到人群中便会瞬间消失。
  走道上许多学生正在打打闹闹，她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撞到她的人却连一点停顿都没有地继续跑走了，好像她并不存在似的。
  她拿着试卷回到教室，突然茫然地想：
  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有一个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爷爷奶奶都没有告诉过的秘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谈话中所有本该是她名字的地方被沉默覆盖，像是有人恶意地捂住了她的耳朵，需要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双手从来不听自己的控制，写下的东西在她看来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却像是能被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理解。
  能被除了她本人以外的所有人理解，唯独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又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吗？”
  回过神，她看见一个男生站在她面前，对她好奇地挥了挥手，在所有平平无奇的人群里，他独特的发色和眸色显得格外耀眼。也许是出于某种自惭形秽，她又涨红了脸：
  “是，是的，因为我的家长又没有来参加家长会。”
  也许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点独特让她萌生了一点希望，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但，但是，我已经和老师说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不要太伤心了，……，下一次一定会考得更好的。”
  流畅地说完这句话，男生对她笑了笑，一边对着正在喊他名字的朋友挥手，一边向教室外跑去。
  ……她沉默地咽下没说完的话语，将灰扑扑的瘦小的自己缩回校服的壳子中，又变回了许许多多的平凡路人中的一个。
  打铃，上课，下课，吃饭，写作业……她像是个被设定好的机器人，麻木且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一切，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别人口中的“……”和生活中一切的不合常理——
  比如她对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毫无记忆，比如她的父母在世界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仿佛人间蒸发，比如爷爷每天都会在半夜两点准时咳嗽两声，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人。
  世界在她面前摇摇欲坠，沉默的、平凡的、弱小的、偏偏唯一清醒着的她除了催眠自己，别无他法。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知晓的人只能麻木地维持着自己的生命，或许连自己为何要生存都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