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和绘心当然注意到了众人的变化，你们分别站在自己半场，背对着对方，面向自己的队友，同时开口。
  “球场上是11人，这片绿茵场上的一切合在一起, 才能构成一场精彩完整的表演。”
  “失败与胜利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常态,真正称得上可贵的才能，是感受绝望的天赋* 。”
  你们的声音如同螺旋交缠的风暴, 一正论、一邪典, 天使般的少女和魔鬼般的男人相背站立，脚下各自延伸出一条通向未知的道路。
  天使面容纯美,向痛苦中的孩子们伸出了仁慈的手：“这里没有观众，那就和我一起为自己奉上盛大的表演吧。”
  恶魔笑容危险,蛊惑着迷途的羔羊：“向我证明吧,你们拥有这种天赋，而非一个平庸的凡人。”
  男孩们的心剧烈动摇,最终敌不过内心的渴望，渐渐汇聚在你和绘心的身边。你们交代着战术，被队友簇拥在中间，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在空中交汇又错开。
  你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
  再次开球后，绘心右腿一挥，足球咕噜噜滚到一个男孩脚下，他没想到在开局的紧要关头，绘心便对他委以重任。
  接到球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他咬紧牙关，带球往前突破，那个男人说了，他只需要在边路全力奔跑，伺机而动，坚持不住了就把球传出来。
  他只需要专注这一件事，做好这一件事！
  绘心什八精准卡位，拦在你的身前：“你忍心去摧毁一个孩子的梦想吗？看，他多努力啊。”
  没能第一时间断球，你并不着急，而是很有闲暇地和绘心搭话：“利用孩子纯真的心，真是人渣啊。”
  绘心神色自若：“多谢夸奖。”
  下一瞬，他便猛地加速将你抛下，如一道黑色的幽灵，转瞬绕开几名防守球员，空中歪歪斜斜传来的足球落在他屈起的左膝上，略微施力将球往前方一顶，足球向上跃起，飞过硬着头皮上前防守的人。
  一个呼吸间，绘心便过掉呆若木鸡的防守，勾起脚尖准备接住下落的足球，迎面射门。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空气中那浅淡的香气越来越近，预示着你的到来。
  你们之间的距离无限缩小，绘心什至能听见你奔跑时的呼吸声，平稳地、丝毫不乱，恍惚间他有了一种被天敌捕食的错觉，后颈因强烈的警报炸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当机立断，不顾射门角度也要将这一球踢出，绝不能被你拿到！
  西装裤包裹的小腿骤然绷紧，光滑的面料勾勒出有力的肌理线条，锃亮的皮鞋鞋面即将触上那枚足球。然而，比他更快的另有其人。
  浅色的休闲裤因作用力上翻一截，被白袜包裹着的脚踝相较之下是那样纤细，其中蕴含力道却不容小觑，你在最后关头骤然加速领先绘心一个身位，然后猛然急转变向，重力挟着巨大的势能汇聚在右脚重重地鞭打在足球上，足球飞出的同时，你也躲闪不及和绘心正面相撞。
  当绘心宽阔的视野中出现你的身影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可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进行二次调整。
  球被截断，飞往前场，一股不小的力道撞上他的肋骨和胸膛，他感到你为了保持平衡扯住了他腰侧的衬衫，你们的腿交错在一起，分不清谁绊倒了谁，一同狼狈不堪地倒向草地。
  运动战中的剧烈相撞，没有钉鞋、没有护腿板，没有任何防护，以你的体重显然也撞不倒绘心，只能是他朝你压下来，柔软的腹部还被他的手肘重重压了一道。
  黑色的长发凌乱不堪地散在草地上，你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绘心迅速从你身上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幽幽地站在一旁看着你。
  你揉着肚子慢慢坐起身，注意到他的目光，扬了扬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想将你红牌罚下的表情。”绘心假笑地向你伸出手，这种禁区内阴魂不散的防守真是太讨厌了。
  “我可没有犯规。”你握住他的手，他略微施力将你拉了起来，你却在他收回手时反抓住他，“绘心，你大伤过，是吗？”
  绘心的技术无可挑剔，却在这样的年龄退了下来，除了伤退，你几乎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轻飘飘的声音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隐痛，绘心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黝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你。
  你若无所觉，笑容未变，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那你可要小心了，保护好自己，可别在这里彻底报废。”
  *
  糸师凛在绘心带球时，身体控制不住地动了一下，那个男人很强，不能让他带球，可刚迈出一步，他就想起你的话：“去你该去的地方。”
  糸师凛沉下呼吸，不行，他要尽快改掉在过去团队养成的坏习惯。
  在这里，他不需要当保姆，更不需要因为事无巨细地包揽一切而错过射门的机会！
  他要相信你，相信你的传球能精准找到他。
  他立即掉头往禁区跑去，他分析不出你的传球何时会到来，又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可有一件事，是他最为擅长的——冲向最危险的地方。
  那是沸腾在血液里的本能，那是他压抑已久的自我。
  猎猎作响的是他被风鼓起的衣袍，还是他体内挣扎欲出的恶兽在咆哮？
  战栗自后腰脊柱蔓延至全身，因为过于专注而面无表情，眼轮匝肌不受控的收缩，眨眼抬起眼皮的瞬间，碧色的瞳孔凝成一条竖线，光线透进眼底再次折射出冷凝的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