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学显然对路崇宁更感兴趣,“他现在在哪混呢?”
  “梁喜啊......”
  “不是,路崇宁!”
  “不知道,他家欠了好多钱,估计躲出去了吧,听说他爸死了,债主能拿孩子怎么样。”
  能怎么样?堵在学校门口逼路崇宁还钱,在没有监控的胡同里把他胳膊打到骨裂,到后来他被迫在大二那年退学,出国打工还债......
  如果这些都不算怎样,只能说苦难太过寻常。
  饭局没持续太久,考虑宋老师的身体,班长早早张罗散场,等宋老师离开有人提议去唱歌,梁喜没兴趣,准备打车回家。
  刚走出饭店,梁喜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回头发现是曾追过她的侯海东。
  聚会开场时班长让各自轮流介绍一下现状,这位侯海东在一所鼎鼎有名的建筑公司上班,看样子赚得不少,连这顿饭都是他请的,没让大家aa。
  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梁喜没再见过他,曾经的纤瘦少年,如今变成臃肿的大人,腰带卡不住啤酒肚,其实不只他,梁喜在这场饭局中见到了每个人的变化,大学和社会交予了相同的东西,但落在每人身上的领会不同,混得好,混得差,成为两种最直白的标签,梁喜知道自己被归为后者,但她没所谓。
  “有事吗?”
  其实梁喜有点不耐烦,还是忍着问了句。
  侯海东呲牙笑笑,“一起唱个歌呗,才八点多。”
  ktv就在饭店对面,窗户上闪着五彩的光,令人眩晕。
  “不了,我还有事。”
  “好不容易聚一回,太不给面子了吧!”
  刚要再次拒绝,梁喜肩上忽然搭过来一只手,她转头视线向上,心头一惊。
  路崇宁?
  不是吧?!
  梁喜的身体僵住一般,一时有种堕入梦中的不真实感。
  “同学,不好意思啊,家里管得严,下次聚。”
  低沉的声线,陌生又熟悉,和变声期那会儿虽然有点出入,但肯定是路崇宁无疑。
  “等等!”侯海东伸手拦住,“你是他男朋友吗?”
  路崇宁没正面回答,伸出一根手指支开侯海东,带梁喜离开。
  一旁笑着看戏的班长终于开腔,“早干嘛去了?当初追得半途而废,这会儿又起劲。”
  侯海东的目光还黏在梁喜身上,等缓过神他看向班长,“梁喜处对象你知道吗?那男的我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班长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缓缓说道:“梁喜绝不可能和他谈恋爱。”
  “这么肯定?”
  “他俩是兄妹,那男的是她哥,名字忘了,比咱们高一届。”
  身旁人三两凑一堆,互相招呼着朝不同方向散去,班长拍拍侯海东肩膀,“别看了,走吧!”
  第2章 放心,我不会跟你复合。……
  离开同学视线梁喜站住,她紧张到指尖丝丝发麻,暗地里调节呼吸来克制发抖的身子,盯着路崇宁看了两遍才确认不是做梦。
  几年不见,路崇宁五官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整体看起来不太一样,说不清,或许成熟了吧,高中时候刮胡子的男生不多,带着那个年龄段特有的青涩感,梁辰义却早早教会路崇宁自己刮胡子,他从小就长得白净,招人喜欢,如今他二十六岁了,肤色黑了一度,模样却依旧英俊。
  他身上的外套有点旧,胸前印着一串英语,胶印开裂明显,看着更像工作服,牛仔裤裤脚还是一如既往地短一截,头发倒是长,乱糟糟的,像黑夜里汹涌的浪,每一根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回来了?”
  梁喜语气冷漠,说话时故意转到同学们离开的方向,避开路崇宁自上而下的注视。
  不知目光本就灼热,还是自以为是的错觉,梁喜感觉脸颊发烫......
  “本来想参加梁叔葬礼,路远,又要办一些手续,来不及。”
  头转回来,梁喜问:“谁告诉你的?信航吗?”
  “是。”
  两人之间唯一交集的朋友只剩下信航,除了他没别人。
  “你不该回来。”
  久别重逢,换做别人应该高兴,梁喜却面色沉重,如果路崇宁出现在化城的消息传到某个债主那里怕又无安生,从前种种阵仗梁喜早已领教过。
  迎着路灯的光,路崇宁从兜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递到梁喜面前。
  “什么?”
  “借条。”
  从债主那收回来的借条,上面签着路崇宁他爸路召庆的大名,而路崇宁收回这些用了整整五年,没有休息日的五年。
  掏出打火机,路崇宁将借条点燃,快烧到手时轻轻一扬,扔到垃圾桶一角,很快火苗熄灭,漆黑的灰烬被风一吹碎成渣。
  当初为了躲债,路召庆把十五岁的路崇宁交给梁辰义,然后带着老婆杨婉仪去了外地,没过一年传来路召庆自杀的消息,死在一处出租屋内,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而且还是自杀。
  路召庆死了,杨婉仪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外人都说杨婉仪害了路召庆,可熟悉的不信,不熟悉的又瞎传,几年过去,这件曾经轰动化城的事慢慢被淡忘。
  虽然人死了,但债还在,路崇宁无遗产可继承,自然不需要继承债务,但他却在所有人的惊诧和不解之下选择扛下一切。
  苦难压弯了他的背,却没有夺走他手中的刀和盾,当他揽过债务时,人生注定有段昏暗要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