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每次出现问题,他们都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自己有多委屈,何尝不是将对方架在火上烤?他反复思考,他们的感情真的山穷水尽了吗?
  明明才不到一年……明明他们之间没有多少震撼人心的过往……明明他本是个淡漠寡情之人……怎么会如此放心不下?
  楚云凡抬着手,月光洒在红藤上,太多太杂的情感扰乱他的心,他急促喘息着,脸颊被憋得泛红,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他不想继续待在满是回忆的屋子里……
  他翻下床,披上外套,跌跌撞撞地爬到窗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只剩他一个人饱尝失去的痛苦,所有人都在庆祝除夕,到处热闹非凡,他强撑着身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顺着窗户一跃而下,他恍惚地踏上小路,孤身往山林深处去了。
  这条路,他和江叙白两人走过一次……楚云凡拍拍脑袋,想把不该回想的过去全拍出去,他忍着头疼,闷声往前走。
  一路上,林子里总传来各种各样的动静,他越走越快,脚下突然被树根绊了一跤,膝盖狠狠在地砖上磕了一下,疼得他脸色煞白,还没爬起来,地面上突然亮了一快,他抬眼看见了寺庙的灯光。
  门口站着一个小和尚,他探头探脑,对着楚云凡喊道:“大哥哥?你做什么呢?”
  楚云凡难堪至极,扶着树,赶紧爬起来,“我……摔了一跤。”
  “噢?正好,我师父刚泡了跌打酒……”
  楚云凡还没来得及拒绝,小和尚已经扭头进去了,脚步声哒吧嗒吧,边跑边喊着:“师父——师父——有人摔门口了!脸、脸都摔白了!”
  楚云凡一连踉跄好几步,差点又摔一跤,心想这小和尚真是……算了,到底是他自己丢人。
  小和尚的脚步来来回回,最后一把推开门,竟想直接把楚云凡抱起来,楚云凡吓了一跳:“不……不用,小师父,我只是磕了一下,没受伤。”
  这小和尚个子不高,但力道奇大,险些把楚云凡扛进去。
  “大哥哥,你还没庙里的撞钟重呢。”
  “撞钟?”
  楚云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环顾四周,庙里已然上灯,老式灯笼昏暗地照亮院子,有六七个僧人正在参禅打坐,只有这小和尚是闹腾的。
  “他是说钟杵,”年长的方丈示意楚云凡抬头看山间的铜钟,“这家伙每天就惦记着撞那个钟。”
  小和尚搬了两张椅子,方丈给楚云凡卷起裤腿,膝盖上已然青了一块。
  “我自己来吧,太麻烦您了。”楚云凡刚伸出手,方丈推拒一下,点点酒坛子:“这酒药力很重,还是我来吧。”
  方丈撇到他手指上的红藤,一边给他揉腿,一边笑道:“敢问阁下贵姓?”
  楚云凡如实告知,小和尚嬉笑着拉着他的手,点点指间的红藤,“噢!上次那个哥哥是给你求的啊?”
  方丈在小和尚头顶敲了三下:“不得无礼。”
  小和尚扁着嘴,躲在楚云凡身侧,“哦……”
  楚云凡不明所以,转而不解地望向方丈,“上次是……?”
  心里那个答案呼之欲出,那段时间他把江叙白关在禅庄里,那个人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来过这里也是寻常……
  方丈笑着加重了力道,楚云凡面露痛意,“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小和尚趴在楚云凡肩上,悄悄说:“那个哥哥给院子里扫了七天雪,每天晨间撞三下钟,师父看他心诚才给他编呢。”
  这红藤由三种特殊药材构成,抽了最结实的筋,晾在冬阳里晒了七个日头,每天给藤筋涂油揉捏,做法细致,极考验耐心。
  其中所有的工序都由江叙白独自完成,方丈只负责将藤筋编成戒指模样。
  “那位小施主采了百来根,最后只有三成能用,故而编的小了。”
  方丈给楚云凡揉完膝盖,扶着他在檐下小坐,几人相谈甚欢时,小和尚仰起头,惊呼一声,指着天空说道:“好亮啊?有烟花?”
  楚云凡看着熟悉的方位,“像是禅庄那边,许是烟花。”
  他看着时间不早了,想要离开,方丈和小和尚将他送到门口,楚云凡想拿手机照明,方丈稍稍掐指,按住了他的手腕,“不必开灯,只稍注意脚下的路,定能平安回去。”
  楚云凡不理解方丈的举动,但他还算听劝,不会在小事上跟他人计较,一路沿着砖块下山,刚走到大路上,一辆消防车开了过去。
  楚云凡站在路边,身后传来鸣笛声,第二辆消防车停在他身边,驾驶位上的消防员探出头:“你是哪里的人?这么晚了,在路边做什么?”
  楚云凡自报身份,这才得知禅庄失火。
  他并不担心里面的人,所有人都没休息,发现火势应当会立即逃生,工作人员应当都下班了,伤亡不会严重。
  看林姑父那么狼狈,楚云凡心中五味杂陈,很是愧疚,出门应当跟姑妈他们说一声的。
  楚云凡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江叙白,他想着他们已经分开了,应当再也不会相见,他攥着红藤走在昏暗的山林间,从未想过这条小小的藤,竟然需要花费如此复杂繁琐的工艺……
  他靠在江叙白肩上,混乱的夜晚终于安静下来,在江叙白身边总能感受到无边的安宁。
  他像个傻子,他刻舟求剑,本是最错误的方式,二人却再次回到彼此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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