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图显示恒远市距陆城大概一千三百里,途径十三站,硬座车票一百零九元,学生票五十四块五毛。
“老板,您给看看这块表能当多少?”陆城火车站附近唯一一家当铺柜台前南旗利落地单手解开表带。
“二十元。”当铺老板扫描仪般上下打量了南旗一番而后报价。
“三十二块五可以吗?”南旗的还价有零有整。
“多一块都不行。”当铺老板若有所思地推了下金丝边框眼镜。
“那我再想想。”南旗从老板手中取回手表系回手腕上。
“回见。”当铺老板扬了扬手中的毛笔算是送客。
南旗拿着仅有的二十三元买了陆城到恒远方向的火车票,买学生票花二十一块五可坐到第三站井阳。
“陈白羽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要远走高飞,我要离你远远的,我要让你永远都再也看不到我。”火车发动前南旗站在车窗前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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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一路轰隆隆开到第二临时停靠站临庆,陆续拎着行李走进车厢的乘客们手捏着车票寻找座位。
车厢一头的列车员休息隔间拥挤而狭窄,穿着笔挺制服梳着一头利落短发女乘务员韦思嘉此刻正借着短暂休息空档填写单据报表。
“同学,你需要什么帮助?”韦思嘉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投来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收回悬在单据上方的笔尖,弯着眼角温和地冲南旗一笑。
“我要去恒远看我妈妈,但是我的钱只够买到井阳这一站,我来是想问问,如果到了临庆站后我一直呆在两节车厢之间吸烟的那个地方不进车厢的话,那么我可以站到终点恒远再下车吗?”南旗一股脑讲出已经在心中反复演练了十几遍的台词。
“跟我来吧。”韦思嘉带上帽子引领南旗穿过一节节车厢。
“赵平,过来帮这孩子补张硬卧票。”韦思嘉从口袋里掏出一百二十元递给另一名乘务,男乘务找给韦思嘉七元。
“同学,你去那张铺位休息吧,帘子拉上安静睡觉,不要吵到其他乘务人员休息。”韦思嘉一边把火车票递到南旗手上一边细心交代。
南旗听话的按照韦思嘉的指示走到铺位前拉上帘子,窗外大片大片风景急速地从眼前掠过,指间后补的车票随着车轮颠簸上下颤动。
南旗红着眼睛向上拉了拉被子,一夜无眠。
第 9 章 传言
下车前南旗找赵平借来纸笔工工整整写下欠条,随后将口袋中剩下的一块五角钱连同手腕上的手表一同裹在欠条里,委托赵平转交给乘务员韦思嘉。
同车厢的一对中年夫妇手拎行李箱相互搀扶着迈下绿皮火车标志性的三阶网状金属台阶,南旗紧紧尾随两夫妇涌出一锅沸腾热粥般熙熙攘攘的站台。
“同学,拼车走不?四缺一。”司机大哥扯着嗓子上前比划。
“姑娘,住店嘛?七十块一宿。”斜挎胸包的中年阿姨抬头招呼。
“小姐,恒远一日游一九十八元来看一下!”双手举着广告牌的旅行社成员卖力的冲乘客们吆喝。
两夫妇默契地侧身绕过堵在出站口拉客的各行从业者,室外清凉的风将肩头散乱的长发吹入领口边缘,南旗百味掺杂地抬头望了一眼头顶这片与陆城千里相隔的天空,面前浅蓝色天幕犹如画匠手中一张纯净清透的画布,悠然点缀着几抹朦胧稀薄的云朵,一切恍如梦境。
“阿姨您好,我打个电话。”南旗将从路面缝隙里抠出的一枚五角硬币擦拭干净交到报刊亭老板手里。
“同学,挂掉电话后你乖乖站在报刊亭那边别动,过一会儿咱们公司的同事会到火车站去接你。”电话那头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亲切地叮嘱。
半小时后果然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双手插着口袋优哉悠哉地踱步而来。
“我说,你是南旗?”西装革履的小伙扬起头问南旗。
“正是。”南旗简短地回答。
“跟我走吧,南旗,好拗口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更顺溜。”小伙抻抻领带歪着头嘟囔了一句。
“那你叫什么?”南旗顺势问。
“我叫四一。”小伙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公司离这有多远?”南旗快走几步跟上四一的步伐。
“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四一打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上。
“相当于一站地的火车。”南旗随口感叹。
“来吧,上车。”四一来到路边拉开一辆破旧的银色面包车门。
“这车……”南旗面露迟疑。
“我说,你在那胡思乱想什么呢?难道我还会把你拐了不成,咱公司的车坏了,这车是我跟朋友临时借的,破是破了点,但皮实又省油。”四一拍拍灰腻腻的副驾驶座位示意南旗上车。
南旗见四一讲起话来如此坦荡当即打消心中疑虑,痛快地伸腿迈入车厢三下五除二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
四一开车横冲直撞见缝就钻,强烈的颠簸之下南旗愈发感觉到头晕目眩,耷拉着脑袋一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时人躺在深山一处偏僻加油站幽暗的休息室里,双手双脚均被一根小指粗的麻绳紧紧束缚,双唇被封上一层厚实的黑色胶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沉闷的气味,南旗当下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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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四一将饿得奄奄一息的南旗用一床棉被横裹着扔到买主窑洞的红砖地上,买主双手背后绕着南旗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下来回仔细打量了几番,而后用烟袋锅撬开南旗嘴唇细细瞧了瞧满意地咂咂生着一口烂牙的嘴巴,腐败下水道气味混合着浓稠烟油气齐齐侵入南旗鼻腔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