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只着轻纱的霓裳圣使徐步而来，停于少女身前, 媚意未散的黛眉轻挑, 似饶有兴致般盯着少女细细赏看。
  清澈的眸子, 秀气的柳眉，娇俏的鼻子，粉嫩的红唇，汇聚在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 干净的令人怜惜, 宛如幽静空谷中, 月下山间上倾撒的一壁瀑布。便是如此狼狈之景, 也未能让丽色消减半分。
  霓裳圣使阅人无数，见过太多容貌脱俗的女修, 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少了成熟女人的风韵，却不失为一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她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模样还没有长开, 就这般动人，日后也不知道会令多少男子倾慕拜倒。倒也难怪杨逸会为之痴狂。
  此时此刻，这个对她有三分恐惧, 七分憎恶的少女, 一动不动的发呆, 连她来了也只是动了动眸子，毫无反应。
  回想刚将此女接来霓裳宫时，她双目赤红宛如困兽般倔强不屈的模样，再看看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姿态。饶是霓裳圣使早已心硬如铁，也不禁多了几分唏嘘。
  世上男子多薄情，她自幼受尽屈辱，早已看透情义二字。所以不惜代价的修行，方有今日成就。男子可以后宫三千，那么她可以面首成群，男子可以无情无义，那么她可以视天下男人如玩物，随时可弃。
  杨逸纵然可以为救此女千里奔赴，也不过是年少轻狂之举。真心固然有之，可男人那点真心能持续多久？他那般好色之徒，新鲜感一过便会离开。今日可为林玥婷做尽深情之事，来日便可为别的女子再来一次。
  为难了情深意切的女子，自觉跟对了良人，付出所有，换来的不过是一句离别。
  霓裳圣使挑起林玥婷消瘦的下巴，久违的动了一丝怜悯。
  “你如今名节有损，此后也定是杨逸的人。此子风流成性，你这般柔弱，如何能锁住他的心？我且问你，你愿如金丝雀般为他人禁.脔，还是想有所依仗，将天下男子踩在脚下？”
  林玥婷眉间不可控制的抽动了下，也不知为什么，一直遭遇变故不曾落泪的双目，此刻泪水决堤，根本止不住。
  自小家境富裕，父母兄长宠爱，一朝测出仙基，拜入浩然门，受尽恭维爱护，天赋不俗，游玩般的性子修行，依旧速度惊人。林玥婷自觉虽非夙瑶师姐那样的绝代天骄，也从不吃过苦头，开开心心的成长至今。
  遭逢变故，她惶恐过，无助过，却也守着仙门弟子的骄傲，不肯低头妥协。反倒是遇到了一个一心救她脱离苦海的杨逸，被他那般对待，彻底震碎了所有的骄傲，失魂落魄，再也提不起一丝生的意愿。
  少女梦碎，恍然发觉，她只是个脆弱不堪的女修，在这大道争锋之路上，毫无依仗，若浮萍一样随波逐流。被邪修掳走，所以她只能承受酷刑，被霓裳圣使带到此处，所以她只能穿上不喜欢的衣服，像迎客一样受人摆布。杨逸想要救她，所以她只能被他那般把玩，没有能力拒绝。
  林玥婷万分悔恨当初没有听李太原之言，好好修行，如今毫无办法，一身狼狈。
  杨逸孤身救她，却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在自以为是的对她好。而今，却只有眼前这个她曾以为的邪恶之辈，给了她一个选择。
  成为他人禁.脔，她不愿，有所依仗，她不再奢望。唯有自身强大，才可免受日后千般苦楚，万般无奈。无论能不能逃出此地，林玥婷都不愿再做一个不通世事的闲云野鹤，过往天真已全然无存，此刻道心通达，无以伦比的坚定。
  霓裳圣使静静不言，等待少女作答。林玥婷凝望着霓裳圣使那双锐利狭长的凤眸，一字一顿说道：“我愿一心大道，圣使可愿收我为徒？”
  霓裳圣使眼中精光闪烁，唇角笑意盎然。她本有心点播此女，没想到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此刻越看这女娃越是喜欢，情不自禁道：“我为魔修，你若学我魔功，此后一身戾气，为浩然门所不容，你当真舍得放弃神魔九道，正统仙门的康庄大道？”
  “我深陷囫囵，师门不愿相救，杨逸为我而来，目的也并不单纯。既然仙门走不通，既然我为宗门厌弃，我又为何执着？”
  凝望林玥婷坚定的眸光，霓裳圣使开怀大笑，道：“魔心已成，道心为坚，你倒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本座一生为求大道，失去太多，至今膝下无儿无女。你可愿唤我一声母亲？”
  林玥婷当即跃下床榻，不顾衣衫不整，跪倒在地，情真意切的唤了一句：“娘！”
  这一声如泣如诉，少女眼中含泪，若初生牛犊，孺慕的看着眼前威严无上的女人。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饱含了多少心酸，多少对师门的失望，被杨逸刺激的苦楚，对命运无奈的挣扎，又有多少真心，唯有林玥婷自己知道。
  霓裳圣使抚摸着她的青丝，似有万千往事划过心头，半晌才幽幽一叹，道：“我曾有一女，不幸夭折，她唤作沐璃。此后，这便是你的名字。”
  云雪圣使几日来都郁郁寡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呆瓜总是敲门烦她，她不开心，呆瓜不烦她了，连家都不回，她更不开心了。
  想到那日呆瓜的孟浪之举，云雪圣使都快委屈死了。她在外人眼中，是个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从没有人敢那样轻薄于她。这个占了便宜还不道歉的死呆瓜，竟然连日冷落她，整日一副气闷的样子，好像她如何无理取闹一样。
  云雪圣使愤愤然啃着猪蹄，好像那猪蹄就是可恶的呆瓜，把骨头都嚼烂才能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