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父爱如山，虽不言明亦可伟大。韩曦儿至今才明白，李驰叔叔所说那句话的意义，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夫君！”又是一道凄厉大喊，戚红月不顾一切冲向韩无忌，将他抱在怀里。
  “夫人，快带曦儿逃，不要管我……”韩无忌人之将死，一心记挂妻女，他只恨自己无能为力，此后再不能护她们母女安平。宗门百年基业被毁，他早已心存死志，不愿苟活于世。只可惜在临死之前，不能看她们平安离开。
  为一派掌门，不能护住门中弟子，为人夫父，不能保护妻女，此生最大憾事莫过于此。从不落泪的男人泪如雨下，只得不断催促妻女离开。
  已经晚了，追逐韩无忌而来的修士已近在眼前，眼看韩无忌将死，无数华光飞射而出，穿透韩无忌身体，将其打的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术法波及处，戚红月浑身染血，皮肉大片缺失，却丝毫感觉不到皮肉之痛。
  那般笔挺如山岳，铮铮铁骨的男人，就这样在她眼前死去。往日的恩爱和男人的宽容，如同刀子一样切割着心脏。
  她曾是那样任性，如同不能囚困笼中的鸟儿，喜欢在江湖游走，总是冷落夫君和女儿。而这个男人，却一直忍受孤独，从不抱怨。仙道之路恒久远，她以为还有太多时间陪伴他们，没想到，竟落得人鬼殊途的下场。
  悔恨，痛苦，无奈，悲伤，种种情绪在心中激荡，让这个向来洒脱的女子，第一次表现出了小女人的脆弱无助。
  沈莫笑退出五步之外，刚刚那一群修士的进攻，她也被波及，全身有多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幸亏残月及时相助，她才没有惨死当场。
  刚刚那股巨大吸力将她拉到此处，因那一身戾气激荡，她竟然使不出任何灵气，仿若一个浑身无力的凡人。直到那女童手举匕首刺向她，沈莫笑迫不得已，只能用尽全身力气避开，却未料到，这么一躲，那匕首却刺中了韩无忌。
  沈莫笑心中大惊，动作慢了一步，终是被一群散修先行将其轰杀，无力回天。
  身上那股无形束缚突然消失，戾气也平静了下来。沈莫笑惊疑之际，却听残月道：“天生魔体，竟是天生魔体！那女童是天上地下唯一的天生魔体，身怀魔灵元气，乃魔中至尊之相，你身上那点戾气，就像是魔灵元气的臣子，唯有纳头便拜的份。若是不夭折，这娃娃日后必成一方大魔，搅弄风云。她天赋觉醒在即，所有身怀戾气的魔修都会被吸引，沦为天赋觉醒的养料。”
  沈莫笑根本不懂得什么天生魔体，只知道这幼小的面团子女娃娃很是诡异，似乎对她有所克制，心中警铃大作。
  “那如何阻止她觉醒？”
  残月尚未说话，天际便战作一团，时不时有术法飞驰落下，沈莫笑不得不暂时躲避，心中怒骂不已。
  韩无忌已死，这群散修分赃不均，立刻内讧而战，倒也给了她些许喘息余地。余光一撇，沈莫笑愕然发现，在地上呆坐，似乎是傻了的小女童，其肉乎乎的手背上，赫然有一个血色小手印！
  趁着旁人还未注意到这里，沈莫笑当即一把将小女童抱在怀里，身旁有劲风袭来，她想也未想直接祭出浩然正气对上那偷袭。
  出乎沈莫笑意料，那偷袭之力相当脆弱，一击即溃。
  砰的一声响，戚红月倒飞而去，倒在韩无忌死亡的血泊之中，一潭死水的眸子中，崩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精芒。
  “是浩然正气，你是，浩然门的人。浩然门，来相助我们了吗？”
  沈莫笑眉心一皱，却是没有说话。
  戚红月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已没有了一丝血色。先前为了救李驰，她已经身负重伤，又因被韩无忌波及，再次负伤，此刻几乎油尽灯枯，只靠着一股毅力维持不死。
  她即将身死此处，唯一的牵挂便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根本没有脑子去思考为何浩然门会派出一个练气弟子前来，只愿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他将女儿救出去。
  “求你，把曦儿带走。她只是个孩子，她不该死……此后，惟愿她只是个凡人，一生开心快乐，平凡安逸便好。求你，救救她！”
  戚红月已经站不起身，依然声嘶力竭的求人带走她的孩子，饶是沈莫笑这样心硬如铁的人，都有些不忍。
  怀中女童拼命挣扎，想要奔向自己的母亲，沈莫笑立刻依照残月指示，封住她身上大穴，防止其再度觉醒天赋，惹出麻烦。
  戚红月看了一眼浑身浴血，依旧面若天人的少年，将所有的希望寄托给了他。她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曦儿，你只是我和你爹捡来的孩子，你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从来没有害死你的父亲，你不必背负横刀门的血仇，此后天高海阔，你要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再不要跨入仙途！你真正的父亲，真正的父亲就是这个人，你要跟着他逃走，再不要回头！”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把剑，直接洞穿了戚红月的头颅。
  “娘啊！”
  韩曦儿声嘶力竭的大喊，近在咫尺，却没有任何力气去拥抱母亲，一日经历的悲苦，已让这个小小女童彻底崩溃。
  从来没想过躺着也能中枪，莫名其妙也能当爹，沈莫笑嘴角抽搐，却不能无视一个母亲的最后托孤。
  这女人最后一番话，未必是真，恐怕只是为了女儿不再背负愧疚，所以宁愿说出如此残酷之言。而让女童认父，更是用心良苦，给了女儿唯一一个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