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察觉到立花的目光后，荒眼底的情绪略有变动，表情也不再似刚才那般毫无波澜，他动了动嘴唇，却在下一秒对着海音寺说道：“该讲的我都讲了，剩下的事与我无关。”
  “相对于我来讲，村民们应该更信任你。”
  “那又如何，你想让我去警示他们？”
  “确实有这个打算，”海音寺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我们都是外来者，村民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岛屿即将消息的事实，所以我们需要站在同一条船上……”
  后半句话还未讲出口，荒便径直转身离去，白色衣袖轻拂过静谧无声的黑夜，没有丝毫停留。见状，海音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难堪，眉头也微微蹙起，半晌，才说：“看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了。”
  “荒对人类本就抱有偏见，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他那儿，”立花轻叹一口气，“我明天去找小叶和母……香取月生商量商量，你也一起吧，就在偏东北方的那座木房子里。”
  荒的表现虽然不明显，但立花却从中感受到了相当清晰的“避而远之”的架势。海螺的事情她早已不放在心上，可荒未必能完全释怀，尽管讨厌人类，但两人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低头不见抬头见，交情自然比旁人稍微深厚了些，如今……
  果然，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吧？
  “抱歉，海音寺，”立花跟旁边的人做了个双手合十的道歉动作，“我得先走一步了！”
  海音寺的眉宇间满是平静，并不认为对方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好，路上当心。”
  夜晚的风更加凉了。
  立花顺着荒走远的路线跑去，周边景色越来越黑，渐渐的连树木轮廓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蓦地，一阵沉闷的“咕隆隆”声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被立花踢中的竹管最终停止滚动，片刻后，一团黑影从竹管里钻了出来，并飘到了她面前。
  “是我，”管狐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他今天刚帮村民除完草，因为太累索性就睡在这里，准备明天一早回去给洼冢叶交差，没成想刚眯上眼睛栖身的竹管就被人踢了一脚，这种意外以前也发生过，他并不愿意为此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如果立花不出声的话，他可能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抬。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乱逛？”
  立花略感尴尬地挠了下脸：“晚饭吃得撑，出来消食。”
  “洼冢叶小时候被打屁股玩离家出走，遇见街坊邻居也是这么乱扯的。”
  “……”
  “毕竟真相太丢脸，难以维持她大和抚子的形象。”
  “……”
  “你也被自家式神打屁股了？”
  那怕不是在耍流氓哦……
  立花摇头，解释道：“我是来找荒的，你看见他了吗？”
  “荒？”管狐打量了一会儿周边环境，“没有，这条小径的入口处有很多岔路，天太黑了你可能没看见，现在倒回去找的话估计是追不上了，你改天再去吧。”
  闻言，立花不免感到失落，原本透澈清亮的暖橘色眸子顿时失了精神气，良久，只能耷拉着嘴角回答道：“好，我明天再来。”
  见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管狐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语调瞬间有所起伏：“小叶告诉过你洼冢小岛的来历吗？”
  动物的直觉向来准确，在管狐眼里，石原立花是一名恪守原则的阴阳师，心地纯良，对世间万物都持有公平的看法，即使村民对外来者的态度是负面的，他也不认为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会做出危害人类安全的蠢事。
  “他们应该不想让我知道这些，”立花说道，“洼冢栗生对我的提防可不止一星半点。”
  “无妨，”管狐坐在竹管上，情绪平静到了极点，“只是段古老的历史而已，况且京都两大阴阳寮里皆有记载，算不上秘密。”
  “小叶的祖先洼冢叙治原本是典药寮的普通官员，后来因去万流拜访，不慎中了妖术伙同妖怪将禁地结界打破，让一只刚封印不久的大妖从中逃出，令京都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大批建筑被毁坏，两大阴阳寮的阴阳师集体出动镇压百鬼夜行，无数百姓葬身于此，天降凶兆之说愈传愈甚，殿下为此大怒，事后决定让洼冢叙治当着全京都百姓的面切腹自尽。”
  立花目露困惑。
  “他当然没有死，”管狐红眸微动，“当时有位担任万流阴阳大允的阴阳师为他和他的家人安排了逃生之路，目标地点就是这儿，数百年前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
  犯人逃走，天皇震怒，随即下令抓捕洼冢叙治，可数百年前的造船技术显然达不到他要的标准，洼冢家世代从事筑船行业，只是在洼冢叙治这代出了旁支，不过祖宗传下来的宝物还是有的，他临走前把藏在海边的十余艘宝船全部挪走，追兵除了束手无策之外别无他法。天皇宣布这道抓捕令永久有效，凡是洼冢族人，见者必杀，悬赏金额更是逐年增加，全然没有要罢休的迹象，百年以后依然如此。
  而那些宝船，就是现存于洼冢小岛秘密基地的古旧船只。
  “难怪洼冢栗生不欢迎我，”立花将衣领往上拢了些，神色稍有变化，“原来是怕我回京都告状，把全村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管狐沉默，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