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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第26节

  朱铭和朱国祥父子俩,想通过“开荒”获得户籍,必须有人在县衙疏通关系。这才是重中之重,人脉资源是关键,开不开荒反而还在其次。
  白崇彦继续说道:“科举作保,俺可以答应。前提是,阁下须在村里耕种一年以上,并且没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举。否则的话,恕难从命。”
  “这是当然。”朱铭表示理解。
  白崇彦问道:“阁下有把握解送京城(中举)?”
  朱铭笑道:“总得试试。”
  其实朱铭也不确定,只是提前做好准备而已,今后是否科举还要看具体情况。
  有一个官身,干啥事都更方便。
  白崇彦毕竟是个读书人,敲定了毛笔交易,就开始讨论学问:“既欲科举,阁下治何大经?”
  “周易。”朱铭答道。
  白崇彦对《易经》研究不深,于是转而考校兼经:“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何义也?”
  朱铭都不用在脑子里搜索信息,因为这两句太简单了,当即回答:“为人臣者,当以正君为急(皇帝不修仁义,臣子应当纠正)。”
  白崇彦又问:“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何义也?”
  朱铭说:“君子小人,志趣不同,公私而已。”
  “公私而已?”
  白崇彦猛然正色,仔细品味此义,随即起身作揖:“多谢阁下赐教!”
  北宋流行的《论语》版本,是三国何宴所注《论语集解》。其注解内容,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抠字眼阐述君子和小人的区别。
  而朱铭刚才所回答的,是朱熹的注解内容。
  朱熹没有抠字眼,只用“公私”二字,就精准阐述了君子小人之别。
  君子注重公义,小人沉迷私利。
  “不敢当。”朱铭微笑拱手回礼。
  “公私,公私……”白崇彦喃喃自语,结合这两个字,开始回忆《论语·里仁篇》的内容,发现有好几句经文都能据此解构。
  他越想越兴奋,起身走来走去,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受教“公私”二字,才是白崇彦最大的收获,比买到一支极品毛笔重要得多。
  而严大婆和沈有容,见白崇彦如此异常,也都面露惊讶之色。
  在她们心目中,白三郎满腹经纶,是本地大大有名的才子。可朱大郎随便几句话,就让白三郎这般失态,相比之下,朱大郎该有多大的学问啊!
  高兴了好半天,白崇彦终于坐回去,按捺住心中激动:“朱兄……”
  “唤我大郎便是。”朱铭已经接受这个称呼。
  白崇彦问:“大郎师从哪位大儒门下?”
  朱铭说:“我从小就奔波各地,蒙学是父亲所授。至于儒家经典,这里听一些,那里听一些,自己也瞎琢磨。”
  白崇彦更加佩服:“原来大郎是无师自通,愚兄实在汗颜!”
  白崇彦请沈有容拿来《论语》、《孟子》,打算逐字逐句请教,希望能够获得更多新解。
  朱铭起身抱拳:“三郎君,时辰已晚。”
  “对对对,是俺孟浪了,”白崇彦连忙起身告辞,“大郎且请歇息,明日再来请教!”
  朱铭说:“慢走。”
  白崇彦看向桌子上:“这支毛笔,俺明日带钱过来,卖田的白契也一并送到。”
  “不急。”朱铭是真的不着急,反正已经把这厮忽悠住了。
  白崇彦又说:“愚兄有一好友,是洋州通判相公家的郎君。明日约好一同上山游玩,不知大郎可愿同往?”
  州判家的公子?
  当然要去!
  朱铭面色从容,一身正气凛然,丝毫不慕权贵:“乐意之至。”
  这位白三郎带着家僮离开,婆媳俩礼送出门,她们回屋之后,对待朱家父子的态度更加尊敬。
  大才子啊,如果一直能做祺哥儿的老师……
  白崇彦撑伞返回家宅,一路兴奋莫名,既有买到好笔的愉悦,更有求得新知的畅快。
  至于同窗遗孀的绯闻,白崇彦已经不信了。
  雨天路滑,一不小心,摔得半身污泥。
  他也不换干净衣裳,就径直前往父亲的书房。
  老白员外正在挑灯看书,觑了一眼儿子身上的泥水:“回来了?”
  “办妥了。”白崇彦说。
  老白员外说道:“今夜就能办妥,看来那对父子很有手段,生生把你给说服了。”
  白崇彦大致复述了一遍经过,说道:“父亲,朱家父子必不是歹人。就算是歹人,以他们的才识,也没必要骗些村夫俚妇。特别是那小朱秀才,虽只讨教了两句,已让孩儿佩服之至。”
  老白员外做过县主簿,但他肚子里的学问,去考举人都够呛,问道:“真的那般有才学?”
  “何止是有才学,”白崇彦大加推崇,“孩儿从西乡县求学到洋州,所遇经师不止一两个。便那洋州的名儒,也是按何平叔之言解《论语》。一个二个,解得舌绽莲花、头头是道,可又有谁说出‘公私’二字?”
  老白员外说:“这两个字也不难,我一听便知其义。”
  白崇彦道:“能听懂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不把《论语》研习至精,又哪能说出此言?越是简单之词,就越妙到毫巅,正所谓大道至简。”
  老白员外听明白了:“你是说,整个洋州的经师,都不如这少年有学问?”
  “也不一定,‘公私’二字,或许是他妙手偶得。”白崇彦说。
  “他想科举做官?”老白员外又问。
  白崇彦道:“确有此意,还让孩儿帮忙作保。”
  老白员外沉吟道:“既是这样,些许山地,送他又何妨?便考不上科举,也无非几亩薄地而已,对咱来说没有半点损失。等二郎(白二公子)回来,便让他帮忙造户籍。你祖母的寿宴,也请朱家父子到里面来坐,不可跟凡夫俗子混为一席。”
  “父亲英明。”白崇彦对老爹的安排也很佩服。
  老白员外告诫道:“别看俺家在乡里势大,出了西乡县算得什么?你要多多与人为善,莫要跟人争执结仇。下游那个混不吝,还自称甚么小白员外,鱼肉相邻,四处结仇,勾结山贼,私卖盐茶,迟早得破家亡命!”
  他年轻时候,也是个狠辣角色,十多年前终于踢到铁板,辞去主簿职务灰溜溜滚回乡下。
  从此,修身养性,宽待乡邻,居然渐渐混出好名声。
  “父亲说得是。”白崇彦道。
  老白员外又说:“昨日忘了问你,钟秀才可愿来俺家教书?”
  白崇彦道:“孩儿去邀请过了,钟秀才倒是愿意来,但提的要求较为苛刻。每月俸酬四贯,每年还得另给束脩。”
  “他穷疯了吧!”老白员外愤怒不已。
  白崇彦道:“俺们这里太偏僻,孩儿问了好几位先生,但凡有些本事的,要么不愿来,要么叫价高。父亲给出的报酬,也能聘到老师,但其学问嘛,孩儿却看不上。”
  老白员外说:“学问差些也可,毕竟只是教授蒙童。家里的梁学究年纪太大,眼花耳聋得厉害,上课打闹他都听不到,今年务必要换一个西席。”
  白崇彦犹豫再三,忍不住说:“孩儿认为,该把私塾改为村学,让村里有志向学的孩童都来读书。”
  “还要建村学,真当俺是大善人?”老白员外冷笑。
  白崇彦说道:“父亲,村学都没有,俺家只能算土豪。只有建立村学,教化乡里,才能称得士绅之家。”
  “士绅之家,士绅之家……”
  老白员外被这个称呼说动,反复沉吟之后,点头许可道:“确实,村里没有村学,你在外交游也丢面子。五十贯钱,应该能办起村学吧?”
  白崇彦说:“绰绰有余。”
  老白员外当即拍板道:“等你祖母大寿过后,就起几间草屋,让村中孩童都来读书,暂时让梁学究继续教着。”
  白崇彦建议:“那朱家大郎,既然能编写《三字经》,想必对教授蒙童颇有心得。他还称自己的蒙学,是其父朱相公所授。等孩儿再去试探其学问,或许能聘朱相公做村学先生。”
  “也行。”老白员外表示同意。
  第26章 出游登山
  “喔呜喔~~~”
  “喔呜喔~~~”
  一场春雨,下到子时才停。
  随着声声公鸡打鸣,村中各户相继亮起灯火。
  “咚咚咚!”
  继而又是敲锣音,有人提着铜锣,走在乡间阡陌沿途敲打。
  于是,开始有村民举起火把出门,朝着铜锣声的方向汇聚。
  负责敲锣的有好几个,村民也跟随他们,分成数支队伍上山。雨后山路太滑,不时有人跌倒,随即传来阵阵哄笑,摔跤者的骂骂咧咧被笑声给淹没。
  “卧槽,这才几点钟啊!”朱铭被吵得睡不着。
  朱国祥也已经醒了,打哈欠道:“公鸡打鸣,不到凌晨四点就开始,现在估计还没有四点钟。起床吧,说好了帮忙看孩子。”
  “我再睡会儿。”朱铭无法摆脱床榻的万有引力。
  朱国祥取笑道:“还说要争天下做皇帝,你连起个早床都做不到。”
  “谁说的?”朱铭噌的坐起。
  二人穿好衣服来到堂屋,婆媳俩已经准备出门了,而且还是盛装打扮!
  刚满五十岁,却已头发斑白的严大婆,鬓上居然插着一朵红花。
  那是沈有容昨天采来的,自己头上也插了一支。还捣成花泥做胭脂,脸颊抹一些,嘴唇抹一些。
  不像是上山采茶,更像婆媳俩结伴相亲。
  对于茶场周边的山民来说,采茶属于年度盛会。春天的几个采茶期,靠近集镇的农民也会来,几百人聚散在各处山头,熟悉或不熟悉的都要碰面,妇人家自然要好生打扮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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