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他是这么想的。
  有很多人是这么想的。
  许多人提及楚王,都只是当做笑话来看,根本不觉得这是大事。
  直到楚王连下十七城的消息传来后,满朝文武才如白梦惊醒,惶惶不知所措。
  福王更是难以置信,高坐皇位之上,死死盯着底下传信的士兵,“你将急报再说一遍!”
  那人累得声音沙哑,说话声都有些闷,可大殿上寂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竖长了耳朵,只为听清他所说之怪诞!
  “……二月十八……千骑袭击祁东兵营,卜雍围了都督府……
  “二月二十三,楚王点齐兵马,亲率三千人拿下宁水……二十五,师阆破了永锦,方育玮方都督退守平宁陂……
  “三月初五,楚王亲率七千人直扑信永,城破……”
  说到这里,哪怕已经听过一遍,仍有许多人轻呼。
  “三月十一,合远守将王楚衡轻敌,被诱骗出城击杀……十九,叛军强行渡河直往甸新……”
  “为何偏要在此时渡河?”忽而有御史大夫打断了士兵的话,没忍住蹙眉,“舆图上,合远与甸新应当相隔甚远,且左近都有守兵……”
  这像是拐了个大弯。
  又有兵部左侍郎开口:“为马。”
  甸新有精兵良马,尤其后者。
  也是趁着左近守军措手不及时狠狠杀了一场。
  连他们事后复盘都惊觉楚王的行踪,更别说那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多少人能捕捉到楚王这兵行险着?
  附近的守军不能,甸新的守将亦不能。
  甸新破,将死兵降,获马数千匹。
  “三月二十八,楚王放出风声欲袭真东,主力却直奔棱台,鏖战三天三夜终破城……”
  连福王再听到这里,仍是难以置信。
  棱台之重要,不必多言。
  这是通往各处的要道,更有最重要的辎重粮草,楚王拿下这地方,就已经有了真正威胁到京城的可能。
  他感到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喉咙,几经努力,终于才能开口。
  “……诸位爱卿,该如何处置楚王这个乱臣贼子?”
  有一说一,福王最初的应对并不算错。
  他是没有调动全国的兵马齐齐压向楚王——若不是眼下这战绩,谁能想到楚王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可福王还是及时命令了祁东附近数城形成掎角之势,以楚王区区千人的兵马怎可能突破重重钳制?
  哪怕庞泽废物,被夺了兵权,可祁东那地方的兵马也不够精良,顶多数千士兵,又是怎么滚上加滚,到了这等震天骇地的威势?
  十七城。
  对比泱泱国土而言,甚至没有十分之一,福王本不该如此心惊。
  但这是楚王拿几千人打出来的结果,区区数千人!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大殿一时沉默,有金吾卫大将军出列,严肃道:“大王,以楚王叛军的攻势凶猛,且不能等闲视之,烦请大王召集翁志虎,宋留群,梅亦涵等人……”
  “万万不可,翁志虎坐镇西北方才能震慑剌氐,轻易调动……”
  “那便舍翁志虎,再召南部邰子仓……”
  “区区叛军,何至于举全国之力?”
  “楚王于军事上的天赋实属罕有,若是再有轻敌之心,今日失十七城,明日便再失十七城,十七又十七,如何能挡?”
  文武百官吵得不可开交,于福王而言像是几百只鸭子嘎嘎叫,无名的压力迫得他想发火。
  可他清楚现在他的威严还不足以压下这群朝臣,要是轻易发怒,定会失去他们的支持。
  “朱爱卿说得有理,李将军也是……”
  忍耐。福王内心呕血,面上却露出一副和善从容的模样。
  他不会再轻敌了。
  他要狠狠斩断楚王的连胜!
  …
  噗呲——
  长刀划破喉咙溅飞血水的声音,在听习惯后,就变作某种熟悉的噪音沉入背景,既不会被忽略,也不会过多在意。
  阿蛮用大拇指抹去唇边的血,那腥味叫他皱了皱眉,随手挥掉长刀上的血。
  “头儿,都清点完毕,”一个年轻士兵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全都死透了。”
  阿蛮:“不要这么叫我。”
  “头儿,不这么叫你,要叫什么?郎君?那忒是文绉绉,不是我们的习惯。”士兵笑嘻嘻地说,“我说头儿,我们这回可是立了大功。”
  阿蛮的目光默然扫过地上的尸体看向远方,最终沉沉叹了口气。
  是啊,立功。
  全歼敌军千余人,这的确是赫赫战功。
  可对阿蛮来说,意味着他要完蛋了。
  这是阿蛮随军的第……算不清楚多少天,不算了,总之,楚王在外征战的时候,确如他之前所言,将阿蛮带在了身旁。
  这是一个荒唐,怪诞的行为。
  若楚王真爱阿蛮,怎会将他置身险境,可楚王要不爱阿蛮,又为何会叫人将他层层庇护?
  军中带着自己的小情,这说出去着实不好听,尤其楚王在干的还是掉脑袋的事情,懂不懂什么叫声誉?
  可楚王不在乎。
  他麾下的这些人也不在乎。
  无一人敢于楚王面前提起此事,而最初属于楚王的那批精兵也忠心耿耿,更无二话。
  到了后来……
  行军打仗打的范围广了,便偶尔有分兵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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