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样一定位,搜索的方向就立即确定了。
  谢照拿腰刀砍开树丛,劈出一条道来,往前探了几步,果然听到淙淙的流水声。
  “没想到你还挺有学识。”他瞟去一眼,倒对这江湖骗子有些另眼相看了,“既然也读过书,怎么如今干起这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书?”
  马和摇头晃脑地弯下腰,从地上抠出一小块泥来,放在鼻尖深嗅一口,十分陶然地道:“书上可不会告诉郎君这泥里有什么,花开在何处。土地的丰荣,可是多少黄金屋也装不下的。”
  又是个古怪之人。
  谢照左右看了一眼——
  怎么感觉全陈留的怪癖之人,今天都被他聚齐了。
  怪人之二的李明夷也照葫芦画瓢地闻了闻湿润的泥土:“这里有硫矿?”
  “不错。”终于有个识货之人,马和面露兴奋之色,举起葫芦给他看,“这里头装的便是硫水。”
  硫水?
  李明夷若有所思地看过去:“你说的是硫酸?”
  “酸?那我倒不敢品尝。”
  马和兴趣刚起,正想追问对方为何知道是酸,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话头。
  “这里有磷粉。”
  谢望以手拨开水边一处密密的马莲花,果然看到细细如萤虫的光点闪动。
  找到了少年的痕迹,几人不再交谈,不约而同地闭上嘴,放轻了脚步寻着磷粉的痕迹往水源上方走。
  不过片刻,便看到一匹横倒在水边的黑马。凑近了看,发现正是他们今天驾来青莲的那匹,可惜马肚已经被当中剖开,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只挖走了心肝,真会挑。”谢照飞快地检查了一遍,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回荡在心口。
  按李明夷所说,那少年只是个得了怪病的可怜孩子。但如此残忍干净的手段,实在不像普通的山野少年能做到的。
  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再仍由他留在青莲村做偷盗之事了。
  谢照示意几人灭了火把,无声息地抽出腰刀,换到领头的位置。
  再往前走了一二里路,荧点中逐渐出现点滴的血迹,可以确定少年就在附近。忽然,马和的脚步一停,朝前指去:“那儿有人。”
  几人目光同时聚焦过去,不太显眼的一处凸岩下,果然软软倒着一具瘦长的躯体。谢照抬手令他们等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往前摸索过去,确定是那少年,谨慎地伸脚踢了踢他的手。
  对方受伤的手臂被踢晃,却没有半点反应。看来他带伤逃到山里,已经虚弱至昏迷了。
  谢照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保有几分警惕,没有把刀收回鞘中,而是把它别到腰间,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背起来。
  “就是他,我们……”谢照刚起身往前走出两步,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一分危险的气息。
  就在他的手还未松开的刹那,便觉背上的压力陡然一重,一道银色的寒芒从自己腰间抽出,瞬间架在他脖颈前。
  清冷的夜风吹散阴云,露出一轮冰月。
  少年异色的眼眸倏然睁开,瞳孔在月光下慢慢扩大,艳丽冷酷如山林中的野兽。
  “住手。”谢望盯着他刚要发力的手腕,张口的同时,以冷肃的目光提示对方——
  “杀了人,你也逃不了的。”
  “是啊是啊!”马和上前一步,倒豆子一般飞快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这不是他们造成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过你怪我之前,我也要和你讲清楚,现在大家已经知道误会了你,不会再伤害你,你只要放下刀,就能做个好人了。不像我,我想做一回好事,倒成了罪人……”
  谢照嘴角微微抽搐。
  他们之前好像没告诉这人少年可能听不见。
  但即便不听声音,光看他不停翻动的嘴皮,也知道此刻马和有很多话在说。
  少年歪着脑袋看向他,眼睛渐渐不耐烦地狭起。
  马和赶紧比了个停的手势:“好好好,不说我了!就说你,你马上就要……”
  话到此刻,少年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地回头。
  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对温凉的手已经掐在他脖颈两侧。他手上的弯刀刚扬起来,便软软落下,垂直插进地面。
  “就要挨打了。”马和叹道。
  谢照立刻翻身把少年压住,确定他无法动弹之后,才解下革带,把他那双厉害的手紧紧捆住。
  “李郎君,你也太狠了。”走过来的马和看了看终于不再有动静的少年,心有余悸,但又有些良心不安。
  便是救人,也不用直接掐死这少年啊!
  “他没有死。”谢望俯身探了一下少年的鼻息,抬眸看向站在一旁刚收回手的李明夷,用眼神问他刚才究竟如何无声息地制服这少年的。
  李明夷也弯下腰去查看少年的情况,手指在他纤细的脖颈上精准地摸索到一点:“人的颈动脉这里有一对膨大的窦,对压力非常敏感,两边同时受到按压,会导致意识丧失。”
  谢望按照他手的位置探向少年颈部的另一侧,感受到薄薄的肌肉下那微妙的结构。而对方所提到的窦,他也曾在尸体上观察到过,却从不知道它竟如此要害。
  就在他手指压下的时候,李明夷同时撤开了压在血管上的手,将之盖在少年的左胸口。
  心率慢慢地在恢复。
  不过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少年一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确定谢照已经把人死死捆牢了,李明夷掰开少年的嘴,伸进手指用力按压他的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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