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随宴那时无助得几乎要昏过去,船晃晃悠悠的,她气血上涌,喉间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视线模糊间,随宴看见随诗醒了过来,竟然没有哭闹,一眼直直地望向了自己。
随宴抬头与她对视,那一刻,血没吐出来,泪倒奔涌而出。
小随诗看见大姐哭了,几步爬了过去,扑进了大姐怀里。
随宴满心只想着,往后她要撑起这个家了。
越想心便越痛,她甚至不敢冒出爹娘是不是都死了的想法,一把抱住随诗,将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放肆地哭。
那封信千道万道,却唯一没有说明一个信息。
那一年随宴她娘怀孕,带回来了随子堂和随诗两个。到底哪个是定安候三夫人所出,随峥竟没说。
可随宴知道,自己那个古板公正坏了的爹爹,定然是不希望看见这封信的人对两个孩子有所偏心,所以逼着她一视同仁。
可是信被放在了随子堂身上,随宴无法不多想。
她愈加痛苦地抱紧了小随诗柔软的身体,在情绪尚未安定的一番思索中明确了一个事实。
随峥托付给她的。
和自己没有亲缘关系的。
不是随诗,而是随子堂。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 11 章
货船到都京时是正午,船上的人都饿得不行,一气儿地全涌了下去。
顾八荒粘着惜阎罗,把她往船下拽,阎罗姐,快走吧,你嘴都干裂了!快跟我去喝些水
惜阎罗力气比他大,停住脚后顾八荒竟直接拽不动她了。
惜阎罗朝船舱里使了个眼神,示意顾八荒,叫上随宴。
顾八荒气极,她自己没有脚吗!事事你都要替她操心!
我说顾八荒,惜阎罗抬起烟杆,重重地敲在了他头上,你冲谁喊叫呢?
顾八荒咬咬牙,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舍得,怪自己一时动了春心,爱上这么个狠心的女人!
他最后还是屈辱地去叫了随宴,拿上了惜阎罗备好的一顶纱帽,等她戴好确定无人能看见她的模样时,才气哼哼地拉着惜阎罗下了船。
惜阎罗知道小孩难惯,也不好再让顾八荒不顺心,只好回头看着随宴,先找地方吃饭,晚间在陈记布行汇合就行。
随宴本想跟着一起去,被顾八荒阴森的眼神一瞪,脚又缩了回去,好吧。
人都走了,随宴一个人站在码头,遥望着都京的城门口,觉得恍如隔世。
不过四年罢了,都京城内何时多了一家陈记布行?原先做布匹生意的商人中,她可记得没有姓陈的。
这几年来,果然早已换了人间。
随宴摇头失笑,她瞎感慨什么呢,这世道不原本就这样吗。
有的人死得悄无声息,有的人活得寸步难行。
一日之间,都足以颠覆所有了。
城门外驻留了大批流民,随宴心中清楚,大抵是北境又闹灾荒了。
换做以前,她必定会慷慨施以援手,可如今自身难保,只能艰难在一片乞讨声中快步逃离。城门口管制不严,流民甚至可以随意自行出入,这是大梁帝下的的皇令,要求都京不准排斥外来流民。
可不排斥并不意味着流民就能在都京生存下去。城中住着的富商和官员们少有好心济世的,大多中饱私囊,只顾自己。
但从前随峥会让随家园开粮仓施粥,随宴凑热闹也去看过,他们家帮过不少流民,只是可惜,这世上现下已经没有随家园了。
随宴进了都京城,又被城内的流民数量惊吓到。今年的灾荒大抵真的百年未遇,流民中不仅有大人,连小孩都比往年多了许多。
她走了没几步,突然被一个匆匆跑来的男孩撞到。那男孩身上脏污不堪,随宴来不及多看,只听对方说了声抱歉,便看见他飞快跑往城门尽头了。
随宴身上的衣服被蹭脏了,但她浑不在意,眼神追着那个男孩,有些好奇地在原地张望着。
没过多久,那男孩抱着什么又飞快跑了过来。
随宴注意到男孩通红的眼眶,探头想看清他怀中的事物,奈何却被一堆破衣服阻挡着,看不分明。
她想出声询问几句是否需要帮助,可男孩似乎急得很,匆匆路过了她。
随宴看见他跑动间怀里的衣服松动了,一只孩子的小手露了出来,无力地耷拉着,似是病到没有意识了。
随宴没有再跟,看着男孩抱着人跑远了。
她记起,曾经她也像那个男孩那般无力过。
那时她一手抱着随子堂,一手抱着随诗,两个小家伙在船上受了寒,发起了高烧,身体滚烫,迷迷糊糊的意识都去了大半。可是船还没有靠岸,她甚至不知道这要驶向何处,急得只能不停地哭。
好在隋海和随河问了个遍,终于在船上找到一个会些医术的船夫。那人为了防备自己感染风寒随身带了些药物,见两个孩子生病,赶紧给了随宴。
随宴简直感激涕零,可是船上却找不到煎药的罐子。她急得团团转时,惜阎罗和顾八荒恰好从另一间船舱里出来,顾八荒好心问她怎么了,随宴一边哭着,一边一一说明了。
惜阎罗那时对她远没有现在这般和颜悦色,皱着眉头看向顾八荒,这女人哭哭啼啼的烦死了,这趟不是跑的药材吗?翻开找找,看有没有药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