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但眼下嘛,随宴能说到这份上,她已经很知足了。
  吃过了饭,困意也卷了上来,宅子几个院子都住满了人,随宴自然又将随师带回了北屋。
  去的路上随师脑子里还有些旖旎,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和一群汉子住在营帐里,随宴香气宜人的被窝令她想念非凡,看着屋门口越来越近,随师猛地急了起来,呛了空气,猛咳了好几声。
  随宴回身,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小声些,家里住了许多孩子,别吵着他们了。
  孩子?随师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来,哪儿,哪儿来的?
  自然是丹枫堂的了。随宴推开了门,拉着随师进来,又去点燃了蜡烛,高兴地指着一处,小师,我就猜到你该长高了,所以给你置办了一张新床,你看,喜不喜欢?
  烛光亮了起来,将房间内摆在了一左一右的两张床照得分明极了。
  随师神情一僵,随宴还有些自得,之前随子堂回来,我看他高了不少,又想到你们年纪差不多,这才多了个心眼。眼下一看,果然办得好。
  她觉得办得好,回头一看,随师脸上却像是有些不乐意,于是问道:怎的了?还觉得缺了什么?
  不,不缺了随师摇了摇头,翻箱倒柜地找了套衣裳出来,我先去洗漱了。
  随宴点点头,嗯。
  等随师走了,随宴看着给随师置办的新床,这才自顾自嘀咕起来,不应该啊
  但少女心思,又岂是她能猜得透的。
  随宴也简单洗漱了一番,换好了衣裳上了自己的床,等着随师回来。她还拿着那个木盒,将头上的白玉簪取了下来放好,放在了枕头旁边。
  算来算去,眼下这世间,还会如此惦记着自己的,大概也只有随师了。随宴这么稀里糊涂想着,一会儿觉得随师可爱,一会儿又在想她要问问随师可有受伤,可想着想着,便不争气的睡了过去。
  等随师洗了一身火气,冷静地进了屋子,瞥见已经睡熟了的随宴,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到随宴床边,看着人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拨开了脸上的一些碎发,轻骂了一句,随宴,呆子。
  可是呆子毕竟听不见她的抱怨了,随师看着那和随宴遥遥相隔的一张床,还是不情愿地走了过去躺好,被困意裹挟着,被窗外漏进来的一丝凉风吹着,去会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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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佘州。
  随海从一个官老爷家的府邸出来,手里拿到了一笔数量不小的货款,可银票到手还没热乎多久,她便匆匆喊来了人,自然地吩咐道:咳咳速速送回瑞城,还给江老爷家的二公子,记得带些礼过去,说声抱歉。
  那人领了银票,看着随海清瘦的身子,担忧道:当家的,这样
  别多言。随海又咳了几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快去便是,别让河儿看见了。
  伙计的看着都有了些气,可是又敢怒不敢言,最后叹了口气,转身赶紧走了,要赶在年前将债给还清了。
  随海风中飘零地站在府邸门口,身上只有一件厚披风,却挡不了太多风寒。
  她记着随河说要来接自己,让跟来的其他伙计都先回去了,自己孤零零地一直等着。
  随河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一整天没见人影,眼下天都快暗了,还是不见归来。
  咳咳,咳咳
  随海这身风寒自入冬以来便染上了,一直不见好,她始终忙碌着,没有空闲停下来休息,就连喝药都是随河端过来硬塞给她,这才会喝。
  等人的空隙里,她看着街面逐渐减少的行人,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随文礼来。
  第一回发现他在赌的时候,自己悄悄替他瞒了,甚至没有当着他的面戳破那时候她还扪心自问过,这是对是错,可从眼下来看,她错了,错得实在太过彻底。
  随文礼敢碰军用物资,自然不是个胆小的。
  可随海以为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会幡然醒悟,她换了随河去负责那些物资,不让随文礼再有可下手的机会,依旧让他只做个安分的账房先生。
  但不愧是亲姐弟,第一回随海瞒了下来,随文礼立马便摸透了她的心思。
  随海顾家。
  她是个不可能看着自家人在外受挫受欺负的人。
  所以随文礼照旧去赌,没钱就欠,还不上了就让那些人去找随海要银两。
  随海的病其实也是被气出来的。
  前几年,商行每到年底都是银票哗哗入账的时候,可唯独今年,她不断地给随文礼填窟窿,商行这么多间铺子,累计起来一整年的利润都快被她拿去还账了。
  咳咳随海有些吃力,靠在了石狮身上,仰头看着冷月,轻声道:大姐,我不该如此的
  第一步错了时,她便要想办法及时纠正,绝不是如此不痛不痒地顾忌着什么情分。
  眼下已然越错越多,她已经没有能力再挽回了。
  随海闭眼靠了一会儿,满心的悲凉。不多久,她听见了随河的声音,睁眼一看,自己刚刚派去的那个送银票的伙计正被随河拽着,朝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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