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一盘都是用来配酒的好零食,苏打饼干上带着强烈的植物香味。
  陶栀子凑近闻了闻,发现自己立刻沉迷于香料的味道。
  “这饼干上是什么香料的味道吗?很好闻。”
  “迷迭香和一点海盐粒。”江述月跟她解释道,见陶栀子迟迟不动弹,他才又补充了一句,“先尝尝。”
  陶栀子总觉得隔着栏杆在他面前吃东西好像显得不是太礼貌,但更多的是让她思绪回到了十多年前。
  福利院旁边是一个很大的快餐店,通体玻璃,可以通过福利院的围墙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
  尤其在夜晚的时候,看得更清晰。
  她眼中记忆最深刻的场景,永远不是那些可口的食物,而是那些有家长陪同的孩子可以在里面室内游乐场上蹿下跳地玩耍。
  玩累了,就会跑向家长的餐桌,家人会喂他们吃炸鸡块。
  当时,陶栀子仰着头,羡慕到近乎痴迷的眼神,紧紧锁在那落地玻璃上。
  与那一切只隔着一堵围墙,只不过已然是身处两份截然不同的天地。
  多年前记忆在此刻却又莫名其妙地攻击着她。
  这些说不上多痛楚的回忆,却让她此时早已忘记了那些假模假样的推辞。
  她抿了抿双唇,沉默了下来,抬起手伸向那面白瓷盘子,缓缓拿起一块的饼干,往嘴里塞。
  味道抵达口腔的同时,她的手也跟着轻微颤抖,喉头一哽,眼眶竟然有些发酸,有些眼中的水汽开始蒸发在空气中。
  她垂下眼,将饼干更快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
  分明是一份难得的美味,却越尝越觉得眼中的晶莹开始有不可控的趋势。
  好在着昏暗的光线给足了她体面,让她不至于被江述月亲眼看到这些内心波动。
  多幼稚啊,一个成年人为了一块饼干热泪盈眶。
  但是……又好像有些可悲。
  她的沙哑着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哽咽,还是因为饼干太干,不清不楚地问道:
  “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话虽不清晰,但是江述月却听懂了,他回答:“没有。”
  陶栀子假借擦嘴的动作顺带将眼角的湿润抹去,她在一旁酝酿了好久,才慢吞吞地问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对别人好的……”
  江述月放盘子的动作滞了一瞬,视线重新看向她时,她已经先一步转身,不敢看他的神情。
  她留下了一个单薄孤寂的背影,把半个自己浸在了阴影里,手足无措地说:
  “我……我先把剩下的豆子闻一遍,就过来。”
  她在咖啡墙前待了好一阵,余光甚至都不敢再看向江述月。
  那一刻,她恍惚明白了那句话。
  {他走了过去,像对着太阳似的不敢朝她多望,但也像对着太阳一般,即使不去望她,还是看得见她。}【注】
  小孩子如果要抵御住诱人的玩具,最好的办法都是看都不要往那里看。
  多年后,陶栀子还在践行着这句话。
  她总觉自己好像长大了,生理意义的长大。
  但是自己的思绪和渴望,好像一辈子都被困在了那些缺憾的童年记忆里。
  第14章 小礼物 睡觉的时候身体的支点越多,越……
  当陶栀子重新来到座位上的时候,江述月杯中的冰块还没有融化,但是浅绿色的冰块已经被酒液磨平了棱角,漂浮在面上。
  陶栀子的水果茶依旧还是满满当当,就放在薄荷酒的对面,中间隔着几道的简餐。
  她将手里缠着丝带的精致纸袋藏在了身后,像寻求一个最佳时机。
  加湿器飘来带着淡雅玫瑰香的水雾,带着湿气和凉意,萦绕在陶栀子眼前。
  她眼前迷蒙,费力才能瞧见江述月的轮廓和脸庞。
  桌面上的木质的餐盘,是乌篷船的模样,在香槟色的桌面上,像是夜航的船只,船只上载着糕点,是小马形状绿豆糕,最上方点缀了干桂花
  她梦中总是能想起斑驳记忆里的天与海,那是她关于自己的出生地唯一的记忆。
  水上有小型渔船,空气中散发着鱼腥味,船夫们天不亮就捕鱼返航,大批量的新鲜鱼虾还没来得及碰到地面,就被提前装箱送上大卡车。
  海边的劳作十分辛苦,她目光所及之处,没人穿着华丽衣服,就连捕鱼的船也早已残损掉漆,发动时候的突突声,震耳欲聋,让她每次都痛苦地闭上眼,用小手捂住耳朵。
  那地方极为忙碌,生活着用落后方式捕鱼为生的人。
  尽是忙碌之人,却满目荒凉。
  是的,她的记忆告诉她,她来自海滨城市,绝不是位于内陆的安州。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喝着冰凉的果茶,任由那已经被融化冰块稀释的饮料能及时麻痹她由桌上的乌篷船被勾起的记忆。
  人之将死,就不要去过分追究那些出生时候的事了。
  陶栀子目光看向江述月,总觉眼前水雾很是阻挡她的视线。
  她隔着那眼前翻滚的朦胧,混杂着咖啡馆内的复古爵士乐,迟迟开口:
  “为什么你看上去总是不开心?”
  更准确来说,江述月不是不开心,只是不怒不喜,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她清亮又柔软的声音,在雾
  气中发出时,被大量削减,以至于在江述月的眼神中,她判断出江述月并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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