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陶栀子又用手做话筒状,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清,不过垂眸间,他的眼睫在眼眶处投下暗影。
江述月很多时候并不会直接拒绝他人的问询,而是直接表达一种沉默,或者他自己轻描淡写将话题一笔带过。
他伸出手,将玻璃杯中的冰块摇晃了一下,发出很小的脆响,低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的时候,身旁的沙发传来小小的凹陷,他略微侧头,发现刚才还在对面的陶栀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
沙发很宽敞,两人之间始终隔着礼仪范围内的空气墙。
陶栀子神神秘秘地从腿侧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纸袋,上面正是古树咖啡馆的logo,一棵白描的树干,没有叶子,枝干横生,是结实的姿态。
她将纸袋放在了江述月的面前,再悻悻收回手,双眼看着暗光下跳动的蜡烛火焰,陷入某种深沉思绪中。
这份沉重感在陶栀子的脸上是很罕见的,毕竟她每日都在不遗余力地大笑,有时候甚至张狂到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嘴巴咧到可以看见粉色的牙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并肩而坐的缘故,环境声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嘈杂,以至于她确信自己每一句话都足以让他听到。
“很遗憾你的生日在冬日,我只能在七号公馆待三个月,大概能过完中秋吧。”
“这是份不起眼的礼物,刚才我闻了全部的咖啡都之后选出我最喜欢的一款,找店长买了一包这款豆子送给你,算生日礼物吧!。”
“往后还是开心些吧,毕竟日子这么美好,林城除了有点闷热没什么不好。”
陶栀子很识相地不去过多追问他的秘密,她站起身,隔着巨大桌面准备把自己水果茶挪到面前继续喝,还差一些,没够到。
江述月明白她的意思,略微倾身帮她把果茶拿了过来,顺便在底下垫了杯垫。
心里忽然有种被人照顾的错觉。
陶栀子坐了回去,道了谢后,开开心心继续喝自己的水果茶。
满满一大杯,大到要用两只手才能端起,里面的茶不是很多,但是各种热带水果填充了大半个杯子。
“咖啡豆,你给自己买了吗?”
江述月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我不喝咖啡,只喜欢闻点咖啡味而已。”
陶栀子真心诚意地说道,生怕江述月对这份礼物有太多心理负担。
“你喝的时候我可以一旁闻一闻,这样才是双赢,我们都享受到了。”
脸的右侧传来江述月清润的嗓音:
“这么早送我生日礼物?”
“嗯……”陶栀子含着吸管,眼珠子往右侧一动,看着他,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这是你那里的习俗?”
江述月似乎对此闻所未闻,但是又保持着对文化差异性的尊重,没有显得大惊小怪。
“不算,这是我个人行为。”
陶栀子不得不停止继续喝饮料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道。
这一场简单的晚餐,陶栀子吃得不多就很快就抱了,江述月吃东西总是斯文,是多年来被浸润出的自然而然的文雅。
陶栀子将自己的盘子推开,腾出了空位,再用纸擦干净桌子,将手臂交叠,脑袋枕在手臂上,就这样趴在江述月身边,安安静静地欣赏着他用餐的模样。
只觉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躁动的心脏有片刻消停,听着爵士乐,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酒味和他身上木质香调,仿佛将森林中的空气都带到了眼前。
她的很多动作都不经思考,惯有的用直觉行动的风格。
明澈的双眼中反照着烛光,陶栀子就这样在一旁,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仰头尝酒的时候,脖子前侧凸起的喉结,在白皙细腻的皮下上下一动。
带着陌生的异性的特征,竟由视线落入陶栀子的眼中。
或许她从未真正细想过为什么小说里总是描写男性的喉结和锁骨,她和其他男孩子日常相处中也从未注意到这些细节。
眼前的江述月,就好像是将文学中的对男主矜贵清介气质的抽象描写带入现实的人。
注意到她的眼神,江述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自然,好像对她所有动作都习以为常般。
视线略微偏移,看向她,发现她的那盘主菜只吃了一半不到。
“这就吃好了?”江述月问道。
“嗯,再吃就太撑了,晚上睡不着。”
陶栀子伸手摸了摸肚子,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动作。
等服务生将桌子清理干净,江述月给两人点了喝的,陶栀子换了个姿势趴,将头转向反方向,后脑勺对着他。
“我先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不然一会儿走不动了。”
她总是容易疲惫,感到疲惫的时候不能强撑,这导致她很多时候就跟骨头被抽掉了似的,随时随地可以找到地方稍微休息。
她的后背无意间触及到什么,应该是江述月放在桌上手臂。
江述月将手臂挪开,陶栀子也跟着手臂挪了一下,她闭着眼睛懒懒地给出了说法:
“睡觉的时候身体的支点越多,越不容易做噩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那只手臂没有继续挪开。
因为感受到他的手臂,就不怕一睁眼人没了。
陶栀子心满意足地在傍晚时分的咖啡馆趴在桌子上打盹,这一觉睡得短暂又踏实,再次睁眼的时候,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