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楼照林在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下指着班主任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然后很快,他又将手指向了底下一个个惊魂未定的学生。
“还有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张着嘴巴说别人的闲话,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随便发表意见?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你们跟网上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键盘侠有什么区别?刀子不割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知道疼是吧?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语言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如果那人死了怎么办?那你们所有人全都是杀人凶手!有本事你们全都去偿命!”
“卧槽,楼照林疯了吧?”
“他该不会要杀人吧?”
“有必要闹成这样吗,多尴尬啊……”
楼照林走到一个男同学面前,那是一个经常在班上嚼连星夜舌根的嫉妒心很强的男生。
“你平时话不是挺多的吗?你不是最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说啊?怎么又哑巴了呢?”
那个男同学涨红了脸,惊恐而难堪地死死埋着头,吓得嘴唇都在抖。
楼照林又走到另一对嘴碎的同桌面前,他们刚才编排连星夜装逼,造谣他装病。
“你们跟连星夜很熟吗?不熟在那儿说什么说呢?喜欢聊八卦是吧?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来,站到讲台前面来,当着我的面聊,想聊什么聊什么,来啊!”
这对同桌尴尬得满面赤红,感觉自己像被当着人的面扇巴掌似的,羞愧地抬不起头。
楼照林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赤红的眼眶酸热涨痛,他望着这几十张熟悉的脸,却像从未见过他们的真实样貌般陌生,他恨不得指着全班每一个人的鼻子,一个个地质问他们:
“说啊,刚才不是话挺多的吗?怎么现在全都不说话了?全都哑巴了吗?”
全班人的头都深深埋下,有的假装自己在写作业,有的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有的撑着下巴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静默无声。
唯有班主任捂着胸口涨红着脸对着楼照林破口大骂的声音在教室不断回响,像一个手舞足蹈的红鼻子小丑。
如果此时是下课,同学们一定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奔涌出教室,逃离这个尴尬的气氛。
谁会想要被审判呢?谁会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呢?他们有错吗?他们明明没有错啊。
他们又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怎么样,当然可能有偏差啊,这也不能怪他们啊,而且跟连星夜关系好的是楼照林,又不是他们,连星夜好不好,遇到了什么,心里怎么想,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指望他们一群学生跟老师对着干吗?就算他们说的话是有点过分,但他们又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都不行吗?别那么小家子气嘛。
可一个玩笑是不是玩笑,要看被开玩笑的当事人觉得好不好笑啊。
连星夜觉得好笑吗?是挺好笑的,像一场盛大而荒诞的闹剧。
……
这一天,楼照林懂得了一个道理。
每个人都活得那么匆忙,每个人都活得那么自私,没有人有心思为他人辩驳,没有人关心你是不是蒙受了冤屈。
于是,人们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信自己想信的,安稳地生活在一个约定俗成的圈子里。
你要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举着旗子,大肆宣扬真相至上,你就是不会看眼色,就是落大家的面子,你就是群众的敌人。
因为你不合群。
就像六子被胡万污蔑吃了两碗粉只给了一碗粉的钱,于是六子剖腹取粉,证明自己肚子里只装了一碗的粉。
然而当他奄奄一息地举着一碗从肚子里取出来的血肉模糊的粉,满脸癫狂与急切地端给围观群众看,喜悦于自己终于自证清白时,众人却如见到难以言喻的怪物一样,当即吓得作鸟兽散。
连星夜捧着一颗从肚子里刨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心,望着教室里一颗颗莫不关己的低垂的头颅,满目迷茫。
在这个世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常态吧?任何人的喜悦与痛苦对他人来说都只是一场闹剧。闹剧笑笑就散了,又没发生在我身上,关我什么事?
什么?你说我误会你了?那又怎样?难道要我向你道歉吗?我还要上班,还要学习,我哪有时间管你是对是非?
做人呐,不要得理不饶人,日后好相见嘛,都是同学一场,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什么?你说真相?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除了你本人,谁会在意?
连星夜痛苦的真相,除了楼照林,谁会在意?
连星夜脱力地瘫坐在办公室地上,颤抖的手臂撑着面前的玻璃上,望着那边如一叶孤舟一般在暴雨风浪里为他出头的少年,压抑而无声地抽泣。
第19章 拳头
一场闹剧。
班主任暴跳如雷,全班人看戏,是压抑憋闷的高三生涯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戏。
被楼照林从办公室带走的时候,连星夜看到了那一双双望着自己的黑漆漆的眼珠。
大家应该都挺无聊的吧,否则那些望着他的眼睛怎么会那么饥渴、那么兴奋,好像这辈子没有闻过肉腥味的狗,终于看到被别的狗叼在嘴里的一块肉,吃不到,只能眼巴巴地流着口水。
他好像一个笑话啊。
他被楼照林带到了操场上坐下,楼照林抱着他哭,少年滚烫的胸膛贴着他,炽热的嘴唇吻在他的耳后根,凌乱的哭泣声和说话声慌不择路地喷薄在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