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苍木锤着酸痛的肩膀，往沙发上一摊，长长地舒了口气，立即觉得眼皮沉重，脑子里还想着要道谢，出口时就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呢喃，周围的声响都远远隐去，整个人半梦半醒之间仿佛身处云端。
  飘飘然之际，忽然身子歪斜，陡然的失坠感将她从梦境中惊醒，才警觉浑身闷热，伸手一抹，颈间湿漉漉，全是细密的汗珠。
  玻璃杯碰撞的轻微响动让苍木回神，她胡乱拢了拢头发，声音有点沙哑：“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大约是37分钟。”阿贝多随意瞄了眼手表，随即递来一杯半冰的果汁：“要喝吗？”
  葡萄果汁很凉，苍木含了一口，慢慢感受着那股凉意，伸手摸出手机翻阅消息，不时回复。
  阿贝多靠在沙发上，抿了抿冰水，望着她在发光屏幕前上下翻飞的手指，忽然道：“你最近出乎意料的忙，是事情太多了吗？”
  苍木抬起头，脸颊还是微鼓的，她先是点了一下头，又似乎觉得这种表述不够精准，连忙咽下果汁开口：“还好，主要是之前在日本的牵连很多……”
  她挠了挠脸，眉毛苦恼地皱在了一起。
  port mafia到底是个麻烦，虽然苍木已退出了几年，却也不能一笔勾销，更何况她退休后仍有牵连……
  日本的极道组织被法律允许，但如今回国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
  “毕竟我干了很多坏事嘛。杀人洗钱、操控股价……”苍木的声音低沉下去：“烟绯最近都在翻律法书，模拟法庭的流程，但是……”
  但是无论何种理由，她终究还是犯下了错误。
  而且当年加入组织尚且能因年龄小来开脱减罪，但越过法律直接复仇的行为，即便道义上是世人所称赞的，也依旧触犯了红线。
  “付叔叔他们很欢迎我，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让他们为难。”苍木摸着杯子，陷入了沉默。
  房间内满是难捱的静默，几乎从她的眼睛溢出，在阿贝多开口的前一秒，苍木站起身：“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他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提瓦特众人如今的落脚处，正是苍木曾经的家。辗转经年，她又重新漫步在了其中。
  作为当地具有悠久历史的宗教建筑，道观在彻底失去主人后由政府负责修缮，作为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起来，近几年大体修复完成后，才作为景点对外开放。
  一开始为苍木的身心健康考虑，付主任其实是不建议将她的住宿安排在这儿的，但奈何她本人坚持，也只以她的意愿为主。
  正值春季，位于山腰的道观气候自成一体，腊梅迎春开得此起彼伏，樱花飘飘洒洒，落在久别者的肩头。
  苍木拈起那片柔嫩的花瓣，轻轻开口：“我还以为它不会开花了呢。”
  “什么？”阿贝多没听懂。
  “那棵树。”苍木示意花瓣的源头：“我小时候很喜欢它，开花还会结果子，经常爬上爬下摘樱桃吃，有一次太着急直接跳下来……结果摔断了腿，妈妈气得厉害，要一剑斩断它，被我和爸爸拦下来。”
  “可能万物有灵吧，从那以后以后它再也没开花结果。我和妹妹都觉得它在生气，会悄悄给它施肥，手拉手抱住它道歉。”苍木吹掉花瓣，轻轻一笑，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道：“真好，终于开花了。”
  “阿姨听起来性格很活泼。”阿贝多微微有些诧异：“倒是让我想起了爱丽丝女士。”
  “爱丽丝女士的活泼，的确让正常人望尘莫及，也会带出点小麻烦。”苍木也回忆起哪位杀伤力过于巨大又富有奇思妙想的女士：“不过在可莉眼里，这些都是妈妈闪闪发光的优点吧。孩子看母亲都会这样。”
  “有人批判师父过于冷漠，总是鲜少理会外界的一切。”阿贝多道：“其实了解她以后，才会发现她只是过于专注。”
  苍木露出一个带点无奈的笑容：“我妈她，性格蛮冲动的，拔剑比脑子快，只是外表看上去娴静温柔。现在回想起来，她带我和妹妹时经常会出各种意外，那时候还小所以只觉得好玩。”
  她托着脸，若有所思：“她年轻时候的人生应该很精彩，之前付叔叔介绍了很多人，都说是我父母的朋友……交友遍天下，挺好的。”
  这话很微妙，阿贝多听来总带了点怨怼的情绪，他摸摸苍木的脑袋：“苍木……”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怪罪这些父母的旧友，可如今十几年来漂泊异乡寻找母亲的无助痛苦，和这份过于迟到的热情相对比，纵然知道其中有因果律异能作祟，心底也不可抑制地产生了阴暗与警惕——如今的热情，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人心的间隙一旦产生，便难以弥补，她为这份阴暗的心思惶惶，却做不到全然释怀。
  “其实付主任那边……一直希望我留下。”苍木挣扎许久，还是选择对他倾诉，两只玻璃珠般的蓝眼睛里跳动着无措：“姨母希望我去香港……美国的朋友邀请去他们国家，这样判案后可以保释……”
  曾经梦寐以求的力量，如今反倒成了阻碍看清真心的迷雾，苍木难得的不知所措，只能深深求助他：“阿贝多老师……我该怎么办？”
  苍木自己也意识不到，她并非需要阿贝多帮助分析后作出抉择，而是不自觉向他渴求另一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可以日更五千，都是steam害了我，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