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子,以前这样的应酬你都不乐意去的,刚入仕那会儿也没见你上心这些,最近这几日倒是乐意应人家喝酒的约了,回回喝得不少,回府后都得头疼好一会儿。”
  “……”
  “公子可是不舒服了?也是,今晚喝得尤其不少,偏在人前还要硬撑着像没事儿一样,我看你上马车时候脸色都有些白了。公子再忍忍,咱们很快回府,那醒酒汤定是已经备上了的。”
  “……”
  突然一声轻响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随后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传来,似乎不只是从斜前方的某一处,还有些……就在这条路的两边,在他们附近。
  袁家侍从还没反应过来,马车里却传来低低的一声:
  “坐上来,加快些,快走!”
  声音一落,侍从当即跳了上来,一甩缰绳,让原本一直缓慢却分外平稳地拉马车前行的马儿跑动起来加快速度。
  马车才跑动起来,有什么破空的动静传来,他们原先呆的地方地上竟插着数支箭!
  马车越跑越快,却又有箭矢紧随而来,“笃笃”地扎在马车车厢上。
  而这时,前边的动静也因为离得越来越近而越来越清晰。
  那是刀剑兵器碰撞的声响,风中隐约传来血腥气。
  侍从不敢停下,不断加快速度,车厢离颠簸得厉害,门都被颠得大敞,原本就十分不适有些晕眩的袁慎紧抓着车壁,眼前一片混乱,脑中刺痛得厉害。
  突然前方驾车的马一声嘶鸣,竟向侧面倒去,一时间天旋地转,直到侍从很快扑过来把他从倾倒在地上有些散了架的车厢里拖出来,袁慎才开始觉着浑身钝疼。
  这时空气中的血腥气更浓了一些,不远处,似有一个灰色衣裳的人正被一群黑衣人围攻,虽看上去身手还算不错,但眼瞧着已落入下风,很快就要不能自保。
  不论前方打斗的是谁又因为什么事,只瞧这些黑衣人连只是碰巧路过的他们都不想放过,便知今日……
  袁慎顶着又晕又疼的脑袋很快想明白这一层后,努力睁开眼睛观察周围动静,盘算起脱身的可能和方法。
  这时先前扑过来一刀砍杀了他们的马,又被侍从当机立断一脚踹开的黑衣人已又带了两个同伙,朝他们靠过来。有那么点儿身手的侍从从地上捡起一根车厢残骸的木板就顶了上去。
  只是袁慎很清楚,他有一点儿身手,也只是一点儿。
  短暂拖延几息尚可,真的指望他对付这些看起来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想到别的办法。
  又一破空声响,眼前发黑的袁慎踉跄了一下,下一刻便觉有什么从他颈侧擦过,很快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又有黑衣人绕过了侍从来到他面前,手脚有些使不上力气的他强撑了两下就要扛不住的时候,眼前的黑衣人突然停下了动作,直直地扑倒在地。袁慎大口喘息着去看,黑衣人的背上插着一支箭。
  等他再顺着这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有一队人,骑着马极快地奔来,间或有人朝着黑衣人的方向射箭。
  而那最前方,一匹速度极快的神骏白马上,那个他见过几次的女娘手提着长刀,并未完全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动。
  侍从脱身后马上来到袁慎身边扶住他,略有些惊惶担忧地看着他的脖颈。
  袁慎却一时顾不上这些。
  他眼看着那极快来到的人在几步之外勒马,极具灵性的白马抬起前蹄狠踢了面前举刀向自己主人的黑衣人,而马背上的方弗盈手中长刀毫不犹豫地砍下,兵器入肉的钝响伴随着刺鼻的血腥气,袁慎感觉到身边的侍从扶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此时是顾不得说话的,方弗盈只是看了他一眼,袁慎觉着这一眼情绪略有些复杂,其中有些他此时此刻尚且不解的愧疚。
  也只是这么一眼,提着刀的方弗盈很快将心思投入在场的黑衣人。
  她从马背上借力跃下,那白马就留在了他们面前不远,不断地踏动阻拦其他人靠近。方弗盈本人却落在了不远处,提着刀便从黑衣人包围那灰衣人的边缘处,一路杀了进去。
  这是袁慎第一次见方弗盈动武。
  第一次见她,杀人。
  她挥动长刀,不断收割着这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的性命,金铁交戈的脆响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乌云这时有片刻的退散,终于洒落下来的月光映亮了她的脸。她的脸上此时没有半点笑意,带着十足的冷意肃然,狠意凌厉。
  她现在,正如她手上那柄沾满了血的长刀,带着慑人的锋芒。
  袁慎看着不远处的方弗盈杀入包围圈,慢她一步赶到的其他人纷纷动手,几乎只在顷刻之间,扭转了战局,再次将那灰衣男子围了起来,只是这一回是为了保护他。
  而方弗盈转头朝袁慎这边看过来,微眯了一下眼睛,而后将手中长刀用力掷了过来——
  身边侍从的惊叫还没出口,又一声利刃入肉的响声从他头顶方向传来,下一瞬,“噗通”的重物坠落,是个被方弗盈的长刀穿身而过的黑衣人。
  战斗很快结束,黑衣人只逃了两个,剩下的所有都成了今夜这巷中的尸体。
  夜色中站在满地尸体中央的方弗盈,是京中许多人,包括袁慎,从未见过的模样。
  ……
  巷口一处空置的院落内,袁慎正坐在廊下靠着廊柱闭目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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