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薛瑚勾了勾唇角:“姑姑客气,我受长公主嘱托,特地来看看婉儿。”
长公主李云睿把持内库,一手遮天,眼见范闲与亲生女儿婚事难阻,却不甘心放手那财政大权,便轮番游说皇室成员反对这门亲事。太后不理会她,皇后被多年的京都事变吓破了胆,两个皇子管妹妹的婚事不像样,想来想去,她便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薛瑚的身上,想着总归是一起长大,婉儿向来喜欢令阳,总会听进去一些。
只是她这次只怕是打错了算盘。薛令阳自己就一直在犯傻,哪还有本事插手旁人的姻缘。只是她不能明确拒绝长公主,便有了今日上门这一出。
这边的下人大概早就被吩咐过,见她来也不见惊讶。薛瑚一路被引进内里,越往里走,窗户被关得越是紧实,都快要夏天,室内越发热起来,若有若无的药味混在燥热的空气里,让人心生不快。
晨郡主林婉儿从小身体虚弱,长大以后又被诊断出痨病。故而一直养在深闺,很少出去见人。即便薛瑚算得上与她一同长大,见她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走进一处主殿,林婉儿才一脸惊喜地迎上来。她身子虚弱,不好出门,又因为身份尴尬,素来少有人与她交往,一个人呆着常年寂寞。今日听下人禀报说令阳县主来看她,自然很高兴。
“令阳姐姐,你来了?”
薛瑚面上带了些笑,快步走上去,牵着她的手臂拉她向屋里避:“快些进去,这外面还是有些风的,当心着了凉。”
走进去却看到外厅的窗户半开,她有些惊愕地扭头看了婉儿一眼。
林婉儿低头笑了一下,有些羞涩的模样:“姐姐不知,最近父亲给我寻到一个大夫,医术很高明。他说了,我这病常年呆在屋里反而不好,荤腥也最好用些,我听了他的话,身子已经改善许多了。”
“大夫?”薛瑚想京都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神医了,林婉儿这是陈年积病,凭林相和长公主的能耐,京都若有好的大夫早便送到别院了,如何会突然便跳出来一个这么神奇的大夫。
只是看林婉儿面色比以前红润许多,长公主又派人看顾着女儿的饮食起居,若有蹊跷也早该发现了。
“这样。”故而她只是感叹一句,并不探究。
林婉儿让她坐下,抬起眼打量薛瑚神色,一边让她喝茶,一边道:“令阳姐姐……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她也不傻,不会真的觉得眼前这人是心血来潮上门看她,总归肯定是有目的的。
薛瑚看她,见她面容极力掩饰的平静。但眼睛里心思闪烁,又透着股执拗,似乎打定主意无论旁人说什么都要抗争到底。明明一直是个温温娇娇的小姑娘,现在也强撑着作倔强模样了。
长公主的话在心里滚过一圈儿,薛瑚放下茶盏,淡淡笑了一下:“那范闲,你是非嫁不可吗?”
林婉儿心道「果然来了」,眼睛避开她的眼神,嘴里道:“那不是早已写在圣旨里吗?绢纸玉书,陛下亲自写就,还有再改的道理吗?”
薛瑚却未放过她,目光定在她脸上:“若是婉儿妹妹不想嫁,长公主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婚约成效的。”
果然!果然薛瑚是为了长公主来的!
婉儿心里不由有些气恼,无论怎样,她自认与令阳姐姐一起长大,心里也向来濡慕喜爱她。如今令阳替着长公主说话,听在婉儿耳朵里更是有一种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让她有些伤心。
故而她也抬眼无畏直视着薛瑚,眼里写满了倔强,清丽的脸庞绷得紧紧的。
“令阳姐姐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不论是你还是母亲,我都不会轻易让步的。”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薛瑚并没有再劝。眼前的人听了她的话,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既有「果真如此」的意味,又有一些苦涩飞快从面容上闪过,转眼即逝,婉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薛瑚又捧起茶盏慢条斯理喝起茶来,留下林婉儿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待放下茶盏她才露出一个更亲和些的笑:“婉儿若是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再劝说你了。我相信小范大人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单是看他为了一个侍卫便把京都搅得天翻地覆,我也觉得这样的人差不了。”
婉儿听她夸赞范闲,心下一松,又忍不住道:“死去的那个不仅是他的侍卫,也是他看作亲人的朋友。”
薛瑚点点头,并没有太在意,对她而言,侍卫与否也不相干。反正看婉儿的样子,只怕早就对范闲情根深种。在薛瑚看来,到了这个地步,长公主还妄想棒打鸳鸯就有些晚了。该说的话她也说了,只是婉儿不听,那旁人的姻缘,也不该去干涉太多。
单看她对李承泽的一腔心血,便没有劝说婉儿的资格。
女人心中一旦有了一个人,那便不是简单的外力所能拆散的了。薛瑚从小认识婉儿,不敢说有多么了解她。但相处可见,婉儿虽柔弱,身上却也有和长公主如出一辙的一种疯狂。
于是她没再提起范闲,反倒是和婉儿聊起了近来京都各家发生的一些趣事。林婉儿初时还有些戒备,后来看她果然不再劝说,便换了笑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亮亮地听着她分享这些趣事日常,眼里还有着一丝羡慕。
薛瑚好似已经忘记了长公主的嘱托,全然是来找婉儿玩的了。她告辞的时候,正看到站在婉儿身后的姑姑盯着她,目光似隐隐不满,她权当没有看到,告别了婉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