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何不能?他救的是命,我救的便不是了吗?纵然目的不同,结果总无差别。范大人一向处事磊落,如今是要和我耍口头上的花枪吗?”
  范闲无话可说,冷笑了一声,含着几分气愤道:“皇子妃殿下在京中素来低调,婚后更是贤惠名声在外。范某一向以为殿下是个聪明却仅限于后宅的贤内助,不想倒是我有眼无珠,低看了你。你比李承泽还更要隐藏得深。”
  他无可奈何低头抱了下拳,表示接受了这个交易。
  薛瑚无所谓地点了下头,侧了下头,一直安静闭嘴站在角落的香椿走上前,领范闲他们去府中一个隐蔽的居所。
  薛瑚婚前婚后广施善事,慈名在外。不仅关心李承泽的门客,还悉心安排他们家人,对外更是每日顺手做许多好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李承泽失败后有可能保他一命做的努力,任何一个万一的可能她都不想放过。
  范闲这种指摘,对于她来说真的无关痛痒。
  -
  范闲和言冰云离开后,她一个人站在卧房空地上。香椿还没有回来,她等她回来安排沐浴。
  薛瑚回忆着她在这个房里与李承泽相处的点点滴滴,一阵疲惫涌上来,强撑着的恨意溃不成军,她无奈地低头抚了下自己的肚子。
  若是恨一个人这样容易,天下间许多事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她随手捡起了桌上的《红楼曲》,这是李承泽自己根据《红楼》编的人物曲,早就完成了,之前在淑贵妃生辰的时候还往宫里送了一本。
  她打开书页站着翻了翻,却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从书里掉了出来,落在了桌面上。薛瑚伸手拿起来,打开看了眼,一眼呼吸就窒住了,眼泪断了线一样从眼里不停地往下落。
  那是一封休书。
  这个傻子,想来一定是进宫前就悄悄写好放进书里的。既已狠下心来写了休书,又不敢拿给她看,偷偷藏起来算什么?打定主意,事成后就作假,事败后便说一早就与她划开了干系吗?这个傻子!
  薛瑚又哭又笑,眼泪落在纸上把墨迹沾湿,糊成了一片。她伸手把这张纸撕了,流着泪在蜡烛上把它点燃烧掉了。
  她垂着眼看桌上的灰烬,抿着唇擦了擦眼泪。
  真是个傻子,她花了多大代价才嫁给他,竟然这么轻易就写了休书。她这么好的皇子妃,他去哪里再找?若是她当真了,以后他哭都来不及。
  傻瓜。
  -
  宫里传来消息,早朝的时候太子被推举上位,他也应着自己的门客下臣的呼声预备三让登基,结果登基大典被人破坏,文官中的部分老臣和林相门生都出言反对,登基大典终究是没有完成。太子依然是太子。
  倒是以林相为首表示反对的一干老臣都被太子和长公主以捣乱朝堂的罪名关进了刑部大牢。
  薛瑚推开门的时候,正对上屋里两个人迫切的视线。
  今日太子原本准备登基,因此从昨日起全京都戒备异常严峻。饶是范闲身手不低也不敢随意出门冒险。言冰云前些日子陪范闲东躲西藏不见踪影,基本上已经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干净。如今也不敢光明正大上街,更遑论接近那些衙门官府了。
  太子登基成功了没有是他们最迫切关注的消息。假如陛下真的死了,太子一登基,再把证据和涉事的人毁尸灭迹,那就算他们努力在京都斡旋,也难以翻盘。
  薛瑚对他们摇摇头,范闲和言冰云都长出了一口气。
  眼下全京都都在搜捕范闲,没人能想到他竟会藏在二皇子府里。如今官面儿上太子、长公主和二皇子联手,这京都里巡逻的兵就算敢闯进官府公宅大肆搜寻,也决计不敢踏进皇子府一步。
  而二皇子现在还在宫里忙着,根本脚不沾地,更别提出宫回府。薛瑚嫁进来以后,没怎么管过前院的正事,只专注着皇子府的一干内务。她实在是把皇子府管得太好了,以至于在细节处的掌控连李承泽都没注意到过。如今二皇子府的消息像铁桶一样密不透风,外面探不进来里面传不出去。因而也一直没有人听说过范闲的消息。
  范闲意外于她对皇子府的全然掌控,这让他在之前对她印象的翻天覆地基础上又有了新的认知。每天除了往外发出消息,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的日子其实相当憋闷,范闲也总喜欢和薛瑚聊聊天,试探试探二皇子的底细。
  有天说话的时候,他开玩笑似的问她:“皇子妃就不怕二皇子知道您窝藏范某这朝廷重犯吗?”
  他也是怕自己最后输在儿女情长手上。他现在不怀疑薛瑚的能耐和家世能量,他只担心若是哪天李承泽无意中回来产生怀疑,薛瑚会反了水。毕竟这年代,出嫁女子夫大于天,就像他相信婉儿一定会全然向着他一样。
  薛瑚侧头看他一眼,明了他在怀疑什么,只是在她看来这怀疑显得十分可笑。她嗤笑了一声,说道:“便是他发现又如何?现在他敢动你,我便敢带着他的孩子去死。”
  这话可以说相当的狠了。也不知道这老二是怎么惹到他的皇子妃了,竟闹到要死要活的这个地步。
  范闲悻悻地摸了下鼻子,向薛瑚抱了下拳以示心中的敬佩之意。
  到底不愧是将门虎女。
  言冰云不久后回来,手里拿着言若海画给他和范闲的皇宫俯瞰图,还有秦恒手上的军队人数和构成。言若海卧底秦家很久了,基本上他传来的信息可信度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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