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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啪。”
  刚换的建窑兔毫束口盏摔裂在地,深青色的茶汤混着乳白色的茶沫铺了一地,有几点溅到了木嵩的官靴上。
  “可……”泰和帝嘴唇颤抖,“她毕竟是……朕的义妹。”
  “她若是出了事,定南王……萧家军,岂不是要恨死朕。”
  “陛下!”木嵩跪地,道,“此举是为保我大周山河太平,舍小我而为大我啊陛下。”
  “定南王若真的赤胆忠心,一心为我大周,也当明白陛下用心良苦。”
  泰和帝的腰背缓缓弓起,手肘撑在榻几上,双手抱住额头。
  垂拱殿内安静了片刻,泰和帝仍旧保持着弓身低头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只听他缓声道:“既如此,木相……便去办吧。”
  ……
  萧燚跟木良漪约好,今日要一起去玉仙楼看花魁玉小小的金莲舞。因定南王府距离玉仙楼较近,所以她在府中等,木良漪收拾妥当之后会过来找她。
  若无特殊事件,萧燚每天五更起床,在院子里练刀或打拳,一直练到天亮,然后洗脸吃饭,开始虚度一天。三年的时间,几乎养成了习惯。
  这日她如往常一样,先练完了刀,然后叫了水,进净房洗漱干净。从衣柜里拿出前些时日木良漪送她的衣裙,铺在床上。
  上衫和下裙都以海天霞为底色,只在袖口和领口绣了些简单的花纹,是木芙蓉。
  萧燚拿起上衫在手里,拇指和食指捻着领口上栩栩如生的芙蓉花,轻轻摩挲。
  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1]。
  她自十岁起便没再穿过这般鲜亮柔软的颜色。
  片刻后,萧燚解开衣带,脱掉沐浴后裹在身上的宽松睡袍,将这套裙装穿在身上。
  木良漪十分贴心,特意挑了一条和衣裙相配的酡红色发带一起送给她,大约是看出她不会梳头,也懒于佩戴那些环佩簪钗。
  “将军。”正在束腰带,金甲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萧燚以为是木良漪到了,“我这就出去。”
  “将军。”房门被打开,金甲被里面出来的人晃了一下眼,“……不是安宁郡主。”
  “是谁?”
  “是宫里来人,官家传将军即刻入宫。”
  萧燚长眉微蹙,道:“让铁衣跟我去,你在家候着。”
  “她来了,你告诉她。”
  “是,将军。”
  金甲陪着萧燚向外走,出院子的时候又听她道:“跟她说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出宫,叫她先去,不必等我。”
  “是。”
  萧燚乘马跟着大内的人离开不久,木良漪的马车就来到了定南王府门外。
  金甲本就在门房候着,听到动静便迎了出来。
  他按照萧燚的吩咐原话转达给木良漪。
  “何时去的?”
  “半个时辰前。”
  “宫里可说为了什么事?”
  “不曾。”
  “我知道了。”木良漪道,“若是萧姐姐回来的早,你派人去我府上传个话,我们再一同去。若是回来得晚,也劳烦告知我一声。”
  “郡主客气,小的遵命。”
  木良漪乘上马车,返回安宁郡主府。
  青儿却发现了木良漪的异常:“姑娘,你怎么了?”
  她看向木良漪不停搓捻翡翠珠串的手,下意识的动作透出她此时心事不宁。
  “不对……”
  “姑娘小心!”
  噼里啪啦。
  珠串断开,玉珠砸向马车,发出凌乱的响声。
  “姑娘恕罪。”赶车人连忙请罪,“方才转弯,路中间不知怎么多了块石头,小的粗心,姑娘没事吧?”
  “没事,你当心……”青儿的话被打断。
  “不对!”木良漪抓住青儿的手臂,“青儿,事情不对,我想错了!”
  “常欢。”木良漪唤赶车人,“去廉王府。”
  “姑娘,现在是白天。”青儿想阻止,“人多眼杂。”
  木良漪却没改变主意。
  外头赶车的常欢自然唯她之命是从,立即朝廉王府的方向奔去。
  ……
  “朕还记得小时候,义父军务繁忙,就叫二哥教朕功夫。二哥没耐心,就转托给你。可是朕身体太差了,连半刻钟的马步也撑不住。 ”泰和帝眼圈微红,醉意也发散出来,“当时你才七八岁,却比朕强多了。”
  “朕还记得,那年梁京城破,大臣们要推朕做皇帝。是三妹你带着亲兵,亲自护送朕与皇后来到这永安城,未叫沿途贼子伤朕半分。”
  “三妹,你的恩情,朕一直都铭记在心。”
  “陛下,你醉了。”萧燚欲劝泰和帝,却见他又端起酒杯,敬过来。
  萧燚不得不端起酒杯,与他对饮。
  她心下亦狐疑,今日泰和帝传召她进宫,没有在日常处理政务的垂拱殿见她,而是叫小内侍将她引到了这间宸元殿。
  她进来之后,泰和帝便拉着她回忆往昔,不断说幼年一起长大的经历。说了半晌,及至午膳时分,尚食局的人送来膳食与酒水。
  泰和帝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脾气温和的义兄,两人仿佛又回到旧年家中,一起喝酒谈天。
  “陛下,饮酒过多对身体不好,保重龙体。”萧燚没来由地生出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不该再饮。
  “三妹,你不懂,朕这个皇帝,做得难啊。”泰和帝命贾元宝,“去,你亲自去给三妹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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