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确这么做了,同时更前所未有地收获了些分外奇妙的感受。
要做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的话,五条悟就像是最新型的电脑病毒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侵占了你的运行中枢。
许是你刚刚有想到他的缘故,现在只要你一闭眼,就能从虚幻的空间中窥见他的面貌,想象他带着一如既往肆意的笑,毫不客气伸手揉你的发顶的模样,自他手掌传递而来的温度,是最好的安神剂。
啊!这么说你还从未见过他摘下眼罩的样子呢,等你从领域里出去,一定要把他的绷带解开来仔细看看才行!
你在一方雪被笼罩着的小天地中,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哼笑声。
病房中令人掉san的时钟早就被你远远地抛出了记忆之外,再不愿多看上一眼。你深深觉得那东西看久了必定会勾得人陷入迷乱之中,故而宁愿放弃掉辨认时间流速快慢的能力。
所以直到门把手被旋动的吱嘎声响起,你才猛然惊觉,已经到了主治医生前来诊治的时间。
他有没有触碰到门把手上你的血液?
你从残酷流动着的时间手中抢过极短暂的两秒,冷静而缜密地细细思考起来。原本你的心中有这样两套预案——
一,若是主治医生的确有触碰到你的血液的话,按照守则上的隐形规定,是必定会发生些什么的,从理智上来讲你也更倾向于“有”的这一选项;
二,与之相反的是,若是他聪明地选择握上门把手的前半段,没有触碰到你的血液,就代表着事态已经迈入到了一个你无法预测的地步。来者既然拥有能够辨别危险的能力,不是高等级的咒灵的话,便会是一个和鹿岛铃一样、被卷进这场逃生游戏的无辜的普通人。
只是这股咒力怎么这么……
来者不是领域的主人,他是……
你的神经随着被推开的病房门绷紧得很彻底。
残余的松懈心被你缓缓收敛住,同时你果断地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了猛然涌入的冰寒的空气中。
而你不得不承认,在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后,你震惊到连呼吸都为此停滞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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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岛铃自认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在住院后就被剥夺了享有快乐的能力。
她的生活原本是比大多数人都要更加一帆风顺的。她出生在一个格外富足的家庭,被恩爱的父母抚养长大,拥有漂亮的容貌,亦得益于良好的家教,鹿岛家优秀的独生女就这样平安长大到了十三岁。
可上天似乎总爱开些荒诞的玩笑,让她刚过完自己的十三岁生日,就因重病而不得不卧病在床。
许是上天对她终有一丝怜惜,这罕见的怪病未能给她带来太多身体上的痛苦,只是令她宛如提线木偶一般终日昏昏沉沉。今年下半年开始,她更是会频繁地失去意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处何处。
鹿岛夫妇心疼女儿,不惜屡次砸入重金,也要让鹿岛铃恢复健康。他们辗转着换了一家又一家医院,这家森山医院便是他们来到的第四家私立医院。
爸爸,妈妈……可能我真的注定要死去了吧。
虽然这个事实我早就能很好地接受了,但只要一想到你们会为我的死而伤心难过,就还是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很不甘心……
鹿岛铃掩住隐隐泛上水雾的双眸,脱力地靠在病床边,等待主治医生的来临。
她现在能够维持意识的时间极短,每天能够醒来两个小时便已是万幸,今天她保持清醒的时间却格外地长;因为对自己的病情知根知底,她早已不抱任何痊愈的希望,很久都没有下床好好地走过路了,可现在她的四肢虽僵硬,却可以听话地由她支使着随意活动。
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的转机不知道是种幸运还是不幸。
处于一个人独自出神的时刻,无论是谁都会陷入多愁善感的情绪中,再加上鹿岛铃身处于无人可倾诉的窘境,她立刻就选择将自己放空,无意识地揪着被单一角出神。
直到病房门被打开,她才如梦初醒般,全身的寒毛乍起,紧咬着牙关偏过头去。
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是一位头戴鸟嘴面具、高挑纤细的女性。如果忽略她头上戴着的面具,她看起来与医院里正常就职的医生没有任何区别。
她身着洁净而合身的白大褂,脚蹬一双黑色真皮高跟鞋,鹿岛铃能从她裸露在外的脚背上窥见其下青色的血管,她像是骤然间参透了什么似的,急急喘了口气,将手下的被单攥出层层皱褶。
“现在已到诊治时间,请配合主治医生的检查。”
戴着面具的医生说话了。诡异的是,这声音不似男声也不似女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般空灵而飘渺。
鹿岛铃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初进医院时那么恐怖的情景都被她硬生生撑过来了,现下这有什么的?不过是诡异的医生发出了恐怖的声音罢了!只要严格遵守守则、并按着她说的一步步做下去,就肯定没有问题!
她握紧的拳头不断收紧又松开,给了自己足够的鼓励后,才掀开被单,不那么自然地踩着冰凉的地砖站起身。
可最违和的是,医生对她的配合无动于衷。她和不敢轻易动作的鹿岛铃在她们之间共同构筑了一道无形的障壁,至少在三分钟之内,谁都没有去主动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