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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小百姓 第36节

  春妮脸上憨厚地笑着,取出一块大洋放在手心。让高天上的月光一反射,这枚大洋放出了诱人的光亮:“皇军大人,我们家是开食铺的,需要的煤多。你要是答应,这些钱都是你们的了。要是这生意能做,咱们肯定不会只做今天这一回。您看?”
  呵,当她不知道。码头上那些倭国人查走私船查得严吧?其实嘛……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
  春妮另一只手暗暗摸住衣襟里的枪托:这人不答应更好,这会儿大部队走了段距离,路上只有这两个人。她动作快些,来个黑吃黑……空间里她常年预留的有空位,那一卡车的煤足够她用到后年去了……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你在这等会儿。”他撂下这句话,跑回了卡车。
  数分钟之后,春妮挑起两筐黑亮密实的煤筐,听后边人叫她:“明天这个时候在这,你可别骗我。记得不能说出去。”
  春妮翘起唇角:“皇军大人,我嘴巴最紧了。”看吧,只要有钱,我就说这些人什么都敢干。
  …………
  春妮另外找到途径弄来便宜煤的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方校长。
  小吃摊就这么大,她只能将买来的煤用油毡包一包,堆在学校小操场里。方校长一天在学校里转悠八百遍,看不到才是稀奇。
  起先的半拉煤,一看就知道来历,方校长知道这样的煤,数目都是一定的,不好开口问她。但后边这些明显是上好的黑煤,她是从哪弄来的?
  学校里每天给学生烧饭,虽说主要烧柴灶,但用掉的煤也不少。海城闹煤荒,一天天到处买不到煤,学校资金还出了问题,方校长也头疼。
  春妮没瞒他,将她跟几个皇协军搭上,偷火车站煤卖的事说了。
  方校长大吃一惊:“你胆子太大了,跟这些人也敢来往!”
  春妮无奈道:“这些人只要一两块钱,就给你铲好几担煤下来,合计一公斤不到一毛钱。校长,换你你不心动吗?”
  方校长:“……”他还真的挺心动!就是学校不用,他们几个老师也要用煤球炉子热水热饭,一个冬下来,耗费也是很可怕的。
  他搜肠刮肚,找出点理由:“那这些人翻脸怎么办?被他们缠上可不好受。”
  春妮将棉衣领子一竖,戴上她的黑色绒线帽子,再用围脖将脸包得只剩一双眼睛,放粗嗓子:“校长,你还认得出我吗?”又说:“我们现在早就不当街卖煤了,买之前留暗号,隔两天换个地方,安全着呢。”
  方校长:“……”这丫头是不是做过秘密工作?
  再过两天,方校长找到春妮,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你那个……买煤的路子真的没问题?”
  春妮笑了:“您直说吧,想要多少。”
  …………
  春妮这边偷偷挖起了倭国人的墙脚,而常先生那边,随着跟倭国人的谈判到达尾声,斗争也日趋白热化。
  她这段时间忙活得脚不沾地,常先生固然也忙,却还是忙中抽空地把小常先生给她派了过来。
  第47章 047 敲山震虎
  对小常先生时不常来检查她作业考试这件事, 几次下来,春妮已经能够保持平常心了。
  不保持不行,任何一个人一星期少说给你送一次书, 两星期少说给你布置一门考试题。不想精神压力过大, 也只能学着保持平常心。
  唔……春妮对精神压力这个问题,决定先保持看法。
  至少现在看见他从包里往外掏东西的姿势,春妮心里仍会下意识地一激灵,反倒把两人合伙干过的,更危险的事抛到了脑后。
  常文远笑得相当没有同情心:“瞧你吓的那样。放心吧,我这次不是来考你的。”他转身拿下自行车筐里放的纸袋:“是我伯母。她说最近天冷了,给你织了件绒线衫, 托我把东西给你送过来。”
  春妮翻出纸袋里的衣服:这是件红白横条纹的厚毛衣,织成外套的样式, 领口贴心地竖起来。不知常太太用了什么针法,毛衣的针纹呈菱形铺开,洋气极了。
  春妮的视线定在毛衣上,挪不开眼神。
  她娘在那会儿, 她季季也有娘裁的新衣裳穿。特别是到了过年,每年一件红衣裳必不可少。那时候她嫌土气, 时常闹别扭不肯穿。
  即使是这样土气的红衣裳,往后再都没有了……
  “真好看。”她比了比样式,生怕外套沾上胡辣汤的味, 没敢多摸,珍惜地叠好, 再放回纸袋。
  春妮瞧见常文远憋笑的神情,忽然回过味来,瞪眼道:“那你刚刚假装掏东西, 是在故意吓唬我?”
  常文远笑容一滞:这丫头可不好得罪。
  眼神一转,看见正背着书包往小摊跑的夏生,忙招呼他道:“夏生小阿弟,快来,我送你样好东西。”
  夏生如今也跟这个时不时来寻姐姐的小哥哥熟悉起来,闻言不认生地跑到他面前:“文远哥,你要送我什么?”
  常文远哪知道?
  他将手伸进公文包里,掏啊掏,掏啊掏,总算寻到一个合适的东西:“这个给你,想不想玩?”
  这是一个约巴掌大小,做工极为精巧的飞机模型。这个飞机模型用铁皮打制,外边漆着白漆,尾翼和机身上用蓝色粗线划着简单流畅的符号,机身,尾翼,舷窗,起落架,该有的都有,甚至还有个小小的推拉门,拉开看去——
  夏生摸上就舍不得放手了,眼中放出渴望的光:“想玩,我想玩!姐姐?”
  常文远笑着摸摸他的头,将模型塞给了他。
  反而是春妮有些不安了:上两个月她跟朱先生几个去好莱坞游乐园玩时,见过类似的模型,要好几块一个呢!而且那个模型只是一个简单的框架,远远比不上这个精细。
  春妮犹豫地说:“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有心想让夏生还给别人,可夏生来海城这么久,自己还没给他买过一件玩具,他又这么喜欢,又有些不忍心。
  常文远不在意地摆摆手:“一个小模型,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拿着吧。”
  春妮想了想,从匣子里抓出把钱来。
  常文远急忙跳开:“别,不过是随手做的小玩意,真不用给什么钱。”
  春妮奇道:“这是你做的?你不是读建筑系的吗?”
  常文远道:“读建筑系就不能做飞机模型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春妮还想问两句,这时来了一拨客人,她只能放下钱,先去招呼客人去,顺便给他盛了碗胡辣汤,又叫二丫给他切了点卤豆干和卤水花生。
  他也不挑剔,坐下来一口一块小豆干,再磕个花生,吃得津津有味。
  待到一拨客人安顿好,春妮见常文远还没走,拖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跟我说?”
  “什么事?”常文远看见她这巴望的小眼神,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春妮白他一眼:“别跟我装,你们大学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也没个准话说?”
  “这件事啊。”常文远收起脸上的谑笑,喝完最后一口胡辣汤,搁下碗站起来朝外走。
  春妮会意
  ,跟在他后头走了出去。
  因为水路开禁,这会儿是正热闹的时候。码头上不说人山人海,来来回回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尤其是货运的大路上,牛马骡车连绵成片。
  两人一直走到码头西边的空地,跟码头最前边形成一个对角停下。
  码头的顶角,穿土黄色呢绒制服的倭国士兵排成一两列不容忽视的,细细的黄线。
  “我们要的学校主要设备已经搬到了新校区,书籍应当也快了。”
  春妮静静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却先问了一句话:“你知道我来之前还去了哪?中英友好医院。”
  春妮心中一紧:“是常先生又出事了?”
  “那倒不是,”直到此时此刻,他神情中方露出点忧郁:“是张鹤年张先生,你应是见过他。他刚回海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在大榆门遭遇抢劫,被劫匪捅了几刀,身受重伤。”大榆门在城西,正是传说中人人色变的海城恶土所在。
  春妮失声道:“又是倭国人动的手?在这种国际舆论下动手,他们真的一点不怕?”
  常先生遇刺的事,方校长后来曾找到好几版国际报纸的报道同他们讲解过国际局势。据几位兼职国际形势分析员分析,倭国人本国资源有限,劫掠华国的计划又受到事先没想到的阻碍,受资源所限,必然无法久战。他们想获得国际社会的帮助,必须顾及国际舆论,不能做得太过分。
  而常先生的事各国政府,包括搬到双城去的政府都长篇累牍地大做文章,倭国人除非想飞出太空,否则基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对他再次下手。
  常文远摇了摇头:“还在调查中。那个人混在难民人群中出的手,张先生身边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
  春妮松了口气,犹疑道:“需要我帮忙吗?”
  她跟常先生打过的交道较多,知道张先生虽是学校的创办人之一,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海城中小学教育上。毕竟被倭国人炸了这么多学校,海城的失学儿童和少年非常多。听常先生说,这段日子张先生一直在找场地办学习班,争取部分失学学生复课。
  还有难民的工作问题,也是张先生负责的方向。春妮听说,他已经开设了好几个教授技能的难民学校。
  “那倒不用,张先生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常文远戴上手套,准备离开。
  春妮连忙让让二丫把卤味打包几样,叫他带回去送给常太太:“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回去给常先生当下酒菜吧。”
  常文远接过纸包,说道:“伯父拿你当晚辈看待,你往后别这样生分,像以前一样寻常走动。若是有空,经常去看看他,他会更高兴。”
  春妮正心虚着呢,那五十块她推到常先生头上,还是有点怕先生真的追问她,她露出破绽。而且常先生的考试,那也是很可怕很可怕的……
  当然她再傻也不会说,我可不敢去常先生家。转移了话题,道:“张先生的事,这怕是倭人在敲山震虎,他们不耐烦了。你劝劝常先生,让他不要操之过急。”
  常文远欲言又止,春妮立刻发觉,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常文远神色难定,见她脸上难掩忧色,终于道:“张先生遇刺后,学校的老师们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又提起了搬迁的事。我瞧伯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反对,只怕——”
  春妮欣喜道:“吴江大学终于要搬了?这是好事啊,你早该同我说的,犹犹豫豫地吓死个人。”
  常文远看了眼学校的方向:“没那么简单,伯父说,张先生受了伤,为免留下去再度生变,伤势稳定后就要走。还有江先生,他从夏天起就不在海城。若是他们都走了,报童学校更难办下去,他的意思是,要到吴江大学的书之后,老师们立刻走,他还是想留在这。”
  报童学校是常,张,江三位先生一手筹办起来的,春妮同常先生接触得多些,知道资金筹集多艰难。若是他们不在,的确难以为继。
  但再艰难,也比不上人命的宝贵。东西毁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春妮急道:“常先生怎么还想不通呢?不管怎么说,先避了祸再说啊。以倭国人丧心病狂的德性,他留在这又能有多大用处?”
  提到常先生的固执,常文远也头疼:“再看看吧。形势在不断恶化,你们这段时间也注意着些。”
  再说下去,好不容易轻松的气氛又要被毁掉。
  常文远不喜欢小姑娘脸上的忧郁,他想起先前在伯父那听说的一件事,另起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们学校的学生最近在帮人印宣传单?做得怎样了?”
  这件事也是春妮的得意之作,她将宣传单跟金小姐的渊源说了,笑道:“那自然是顶呱呱了。我们接了宣传单可不是乱发,而是有针对人群的。像金小姐,我们就很注意只在各大舞厅散场时发给那些去大舞厅的男士。对街的西餐厅寻我们,我们会做英文版和法文版专门找外国人发,我们的小学生都是街面上讨生意出来。哪里有什么人,他们还不清楚?一般的广告商家可没有我们这样的资源和实力。我们这也是自筹资金,自谋生路,给常先生减轻了负担吧?”
  常文远笑了起来,赞许道:“很是。”他好奇地问: “你们先说的那位金小姐。发过这次宣传单后,她的经济状况有改善吗?”
  第48章 048 红火
  金小姐的经济状况当然有改善, 但她个人条件在这,就算靠学校给她画的宣传单起死回生了一段时间,想要咸鱼翻身, 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经过这次打击, 想必金小姐也看清了这一点。
  她前所未有地勤快起来,从舞厅下班后的白天也不闲着,经常好多天不见人影。就连常年在自己屋里长蘑菇的于太太都说,也不知道她天天早出晚不归地在忙活什么,简直成了这栋小楼里最神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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