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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小百姓 第149节

  转出山间小径,春妮陡然加快脚步。
  身后“咯嚓咯嚓”连声轻响,是落叶被踩断的声音。这些人骤然被打乱节奏,到底露出了行迹。
  此时连片的稻田已经被收割完毕,稻田旁边,是数垛农人垒起来的稻草堆。
  春妮扑到其中一座草垛后边,露出一双眼睛。片刻之后,果真见三四个戴着草帽的青壮男子从树林中跟了出来。见到空无一人,那几人先是一愣,领头人作出一个手势,几人东张西望,悄声散开,作出寻找的动作。
  她往后退去,这座草垛因为农人取用,中间被掏出个大洞。春妮这一退,正好退到洞中,正好够她抓取几把稻草掩住洞口。
  那几人茫然地转了几个圈,视线数次在稻草垛上停留,有个人还抽出刀来将草垛捅了好几下,差点将她捅了个对穿。春妮的枪都握到了手上,但死死忍住了。
  从那几人走路的姿势,春妮已经看出来,这几人中有两人是倭国人。现在海城内外,倭国人是一等一的精贵人,她在这里杀了人一时痛快,但这附近都是村落,有倭国人死在这里,再找不到凶手,必然会给村民招来大祸。
  可惜前些日子她到处疯狂囤货,空间里被塞得指插不进,否则拿它运运尸体毁尸灭迹,也不用这么为难。
  春妮心中杀机起起落落,只能眼巴巴看着这几个人找不到她,最后远离她的视线,又回到树林中夏生离开的方向。
  她没有追上去,这几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她心里有数。中间他们跟丢过她两回,她在这两次的时间差里,已经把夏生安全送到了地方。
  之所以放任他们跟到这里,自然是因为——
  春妮拍掉身上的稻草渣,招呼住过路的一辆牛车,高声问:“叔,去城里多少钱?”
  “铜角子两毛,不要纸钱。”
  “这么贵,便宜点。”
  “姑娘,现在去城里,咱们可担着命哩,那些小鬼子动不动砍人,两毛钱一点都不贵。”
  “行啦,走吧。”春妮跳上牛车。
  树林那头,几个人狂奔下来,只看见车夫甩了个鞭花,牛车迈开步子动了起来。
  春妮不说话,车夫也不是多话的人。对身后紧跟着的几人,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抽着牛车,催牛快走。
  那几个人追着追着,以为牛车上的两个人是怕了他们,索性不再隐藏,嘴里叫骂着,越追越快。可也奇怪,明明那牛车先开始跑得不快,他们几个也不是孬手,一辆牛车而已,追着追着,却总也追不上。
  两方人马,一边追一边跑,到了一处芦苇荡。
  这时,车夫“吁”地一声,牛车停了下来。青牛拱起的脊背起伏得剧烈,看来是累得跑不动了。
  对方为首的那个人追得脸红脖子粗,到了这里,也不装了,哈哈大笑冲身边挥挥手:“给我抓!”
  话音未落,“啪啪啪”几声枪响,那几人笑声都没收,就倒下了。
  春妮跳下车,对牛车拱拱手:“孟叔,多谢您了。”
  孟叔手指顶开破草帽,一张黝黑的脸笑得憨厚:“跟我客气啥。你去年给咱弄来这么些药材,救活了游击队多少人。你遇到麻烦,能想到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谢啊。”
  说话间,芦苇荡里又出来几个人,他们麻利地检查完尸首,将人身上绑了石头,拖进渔船里划到河中心丢了下去。
  孟叔让牛吃了会儿草,同春妮道别:“我赶着还牛车出荡子打渔,不多说了啊。”
  渔船几蒿杆撑到对面,很快来人中只剩下一个人——常文远。
  两人这些年合作过很多次,运东西运人都有,所幸所有任务都顺顺当当地完成了,算起来两人还是第一回 合作杀人。因为春妮手中的西药所剩不多,正好他也回来,便将手里孟叔那条线又交给了他。
  这回她联络孟叔,就是通过的他。
  他其实不太同意春妮这样解决问题,认为后患太多。但春妮也有自己的理由,这些倭国人就像苍蝇一样将她牢牢围住,她想做点什么都有人盯着束手束脚。她认为,与其憋憋屈屈地被他们困住,还不如她先用这几个人试试对面的态度。
  他叮嘱道:“这些人不见了,你这几天注意些,那些倭国人肯定会再来找你麻烦。”
  第196章 196 误会
  在芦苇荡干完那一票, 春妮听从常文远的话,先老实回到学校窝了几天。
  这期间,她如常上课下课, 没课的时候满海城跑着收集物资, 再照常出个城,偶尔去常文远开的饭馆吃个饭,跟以前一样有条有理不忙乱。
  说到常文远的饭馆,春妮满以为以食物的定价,餐馆开不到三个月就会关门,还曾劝过他,让他早点想辙改行。谁知三个月过去, 饭馆不仅没倒闭,反而越开越好。每天旧客去新客来, 没有一天空过桌子。
  春妮曾好奇过他的客源,常文远告诉她,他目前的客人中,以附近省份的青帮弟子为多。倭国人全面掀起战争之后, 青帮大部分人都直接或间接地投到了倭国人麾下效力。卫胜临死后,加上帮主远避到港城, 对帮派掌控力大不如前,青帮内部很快分裂,
  这个战争之初出人出钱宣传抗倭, 协助各方抗倭人员刺探情报,暗杀亲倭分子的第一大帮派已经跟以前不是一个组织了。
  倭国人对剩下的人又拉又打, 花销出不少银元,到底将这个以漕运起家,盘踞在城市中二百多年的□□
  巨掣掌握在了手里。
  领头羊青帮帮众倒戈之后, 海城其他帮派更加无力抗争,也纷纷望风而降,至此,海城大半的□□终于落进了倭国人掌控中。
  抗倭环境前所未有的恶劣,最近常文远接到的要求也是让他暂停一切活动,等待通知。
  他反对春妮搞事,正是担心她在这个特殊时期过于高调,会惹来麻烦。春妮跟他的分岐在于,她认为浑水更好摸鱼。
  这世上从来不乏见风使舵,更不乏迎风而上的人。城里物价每天一个高度,钱越发不值钱,也使这些新贵们一个比一个浮燥,手里有一点钱就忙不迭花出去,生怕慢一步就吃了亏。倭国人出高价招揽这些人,他们往往钱在兜里没揣热乎,就送给了赌场和高档饭馆等销金窟。
  这就导致海城两种怪象同时出现,一面是路上每天海量增加的流浪汉,路上每天都有人因饥饿倒毙,另一面则是洋酒洋烟被炒出天价,一瓶大洋马拍卖价喊到两万块银元,买的人仍是趋之若鹜,仿佛两万块买酒钱真成了粪土。而这些头两天还坐在拍卖行里争酒的体面人,说不定第二天就变成了露宿街头的乞丐,或是苏河里的无名浮尸。
  死尸的腐臭味噩梦般盘旋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中,除了命运,谁也不知道噩运下一刻会降临在哪一个人身上。
  春妮这样规律的作息果然成功将对方迷惑住了一段日子。
  那些倭国人或许也不敢想,春妮胆子会那么大,一出手就把他们派出来的人连窝端了。因此,在刚开始的那几天,他们先是派人四处找了一阵子,没人敢贸贸然到学校来找她麻烦。
  她这些年在海城闯下的名头,只要了解她的人,多少都听过一些。倭国人贪归贪,还有点脑子,不敢对她像对夏家父母那样的有钱人一样当成钱袋子,招之即来,肆意取用。
  当时为了给学校筹措资金,春妮和韩厂长想尽办法抬高竹席的身价,一根竹子随意加工一下就是翻百倍的获利,到现在全成了催命的刀。掌握了这间工厂,就是掌握了另类的财富密码,换谁不眼红?难怪倭国人就算对她有点顾忌,也还要想方设法从她碗里捞肉吃。
  卖麻将凉席那会儿没坚持韬光养晦,看得不太长远,他们的确有些失策,现在后悔也晚了。
  春妮的那丝后悔之情只是一闪而过,毕竟那时候租界环境相对平稳,想赚钱也只有那两三年的时间,不趁机多赚点,学校能不能撑到现在都还两说。一个早死,一个晚死,左右都是死路一条,只能说,两害相权取一轻。
  这个年代,除了抗倭要坚持到底,做其他的事,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得多了,人就怯了。
  春妮平平安安地过了五天。
  第六天上午,巡捕房来了人。
  “你们谁是顾春妮?”为首的巡捕操着一口生硬的华语。
  春妮认识他,这个人姓村上,长得牛高马大的一脸恶相,跟普通倭国人不太像。他以前在新闸路北边的倭国人聚居区当巡长,他到吉拉太太家催过两回杂税。每回去,吉拉太太家要另外拿一板面包和大洋孝敬他们,顺便占占金小姐便宜,他刚调到现在的这个辖区没有两个月。
  他们以前被圈在本国人聚居区没法逞威风,每回到新闸路,跟饿了几天的豺狗似的,眼睛冒绿光。
  春妮排开方校长:“是我。”
  村上斜着眼睛打量她两下,歪着嘴一挥手:“带走。”
  方校长忙拦在春妮前面:“长官,您把话先说清楚。我们顾老师做什么了,您要把人带走?”
  “顾小姐心里清楚她做了什么事,我说的是吗?顾小姐。”
  春妮作茫然状:“长官,您可别乱说话。这些日子,我可一直待在学校,哪也没去。我能做什么事惊动您老人家?”
  村上哼声笑道: “顾小姐装傻也没用,跟我们到巡捕房走一趟吧。”
  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不敢对这个大名鼎鼎的刺头过于嚣张。
  春妮回身看了眼方校长,这个可怜的老好人跟她共事多年,不知为她白担了多少次心。
  “校长,你好好看着学校,我不会有事的。”
  方校长顾不得村上还在旁边,拉住她急声道:“什么不会有事?现在的巡捕房可不是以前那样还讲点道理,那里面全都是地痞汉奸。你个小姑娘家进去了,就是羊入虎口,知不知道?”又转身向村上赔笑道:“长官,我们顾老师一向遵纪守法,您看这里面——”
  “让开!”村上嫌方校长啰里啰嗦地没个完,一掌把他推个趔趄,巡捕们扯住春妮的手拷起来,推推搡搡将她押进了边三轮。
  这期间,春妮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除了用手臂隔开一个巡捕的咸猪手,并没有做更多余的动作。
  几个在商团中跟春妮走得很近的学生们已经赶了过来,有人手摸到了腰间,不等他们动作,却被春妮用目光制止了。
  犹豫之间,车子开始启动,很快钻出大门,拐出了狭长的巷子。
  春妮看得出来,对她的柔顺沉默,村上有些亢奋。车子还没开多远,他跟驾驶三轮的另一个巡捕便迫不及待地用倭国话大笑交谈,两人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春妮只作不知他们在说的话,垂下头微微冷笑。
  下车之后,几个倭国巡捕迫不及待地推她进审讯室,直到将她双手反铐进钉在墙上的镣铐,几个人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
  直到这时,村上的目光终于不再收敛。他松了松领子,解下皮带扣,缓慢地将它从腰间抽出来。
  对这件事,他早就轻车熟路,他很享受这些。每当他做到这一步时,总喜欢去看对方的神色。他深知,女人们那惊恐害怕的眼神让他格外兴奋,然而今天——
  “村上先生,你还没说,我犯了什么事,需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春妮冷静的像一块冰,浇得他火热的心头一个激灵。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问,你犯了什么事。”他的下属仰头大笑:“不如把我们伺候好了,我们再告诉你,怎么样?”
  “哦?”春妮唇角往上提了提。
  看见她那个表情,村上不知怎地,仿佛颈间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而他的下属得意非凡,边脱衣服边向春妮走过去。
  随后,村上只听“噼啪”两声,两指粗的铁链崩直,就像一条无足轻重的黑线,断了。
  墙上灰土簌簌地往下掉,村上的眼睛瞪脱了眶。
  镣铐带着风声,在半空中旋出一个凌厉的圈,精准地套住了下属的脖子。
  “救,救——”下属徒劳地伸出手臂,很快翻起了白眼。
  春妮毫不在意地拉动铁链,将他扯过来挡在自己身前,转身看向村上。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人已经开始口吐白沫。
  这么多年了,无论对自己的这身怪力,还是空间,她一直隐藏得极好,以至于这些倭国人这样大意,屋子里只留两个人,就敢对她起那样的心思。
  “顾春妮,你敢杀巡捕?”村上后知后觉,掏出手枪指向她。
  春妮笑了,就像她身处之地不是在巡捕房审讯室这样阴森的地方一般:“村上先生,我要是真想杀巡捕,路上有很多机会,不用到这里来。”
  “那,那你——”村上
  咽了咽口水。
  “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想对付我。”
  “……是池田。池田说你杀了他的人。”春妮的示弱令村上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这个表现温顺的女孩子,还是一个杀人嫌犯。
  “他为什么这么说?村上先生,别紧张,这是你的地盘。”
  “那你先放了我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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