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辈们也是这样吗？
  你看见泽村前辈放松般的倒在了地上，望着东京体育馆明亮的白炽灯出神。然后他才慢慢站了起来，趔趄了两步才整队走出场内。
  “回学校之后我想找一下教导主任，”藤原莉莉诧异地转头，听见突然安静下来的你在座位上怔怔道，“有件事想做。”
  [3]
  排球部从东京回到宫城的那天，电视台已经剪辑播放了比赛录像。
  正接近天黑，你等待的那辆载着所有人梦想的巴士缓缓停在校门口。梦想、春天、和少年燃烧的不甘心与遗憾都在这沉默中付诸一炬。
  菅原孝支下车时，看到你反常的沉默着。他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像是人偶接触到微笑的指令般，缓缓在脸上组织起一个勉强能称得上微笑的表情。抗议的面部肌肉动了起来，你知道他不是真的想笑。
  春天啊，对每个人如此公平又不公平。
  乌野的遗憾在全国那么多所高中里显得如此不起眼。被淘汰的队伍都努力过了，积极参加部活，不曾懈怠缺席过肌肉锻炼。然而，失败就是失败，曾经的胜利从来不能保证下一次胜利。
  三年级的春天结束了。
  你突然拉着他跑了起来。
  气流从脸庞经过，耳道中灌进喧嚣的风，心跳随着奔跑在胸口咚咚作响。
  “难受的时候就喊出来吧。”
  你说，“前辈哭的话我不会笑你的。”
  菅原前辈被你拉着，银灰发在气流的吹拂下往后飘动。他像个热血笨蛋一样，什么都没问就傻乎乎地跑了起来。他不知道你要把他带去哪里，只是顺从地抓住你的手，然后被牵引着动了起来。
  不知是谁的泪水在扑面而来的风中被甩到身后。就像是追逐着春天的尾巴，就像是逐风奔跑，就像是在水中卷入漩涡的水草。
  “谢谢，但是……”你听到身后一直没出声的少年突然握紧了你的手指，他在跟你道谢。你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他未脱口而出的拒绝。
  但你偏不允许。
  如果放任前辈这样缩进若无其事的壳中，慢慢消化掉春天的耿耿于怀，那你的准备又是为了什么。
  早春的寒气浸透了你的头发，发尾竟然有点湿意。你微微抿着唇，毫不在意地把碎发拨到耳后，柔软的栗棕色发丝在肩膀跳跃。这是你头一次这么话少。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跟我一起走吧。”少女突然转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你这次没有哭。
  手指抬了起来，你指向眼前那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看到眼前这座山了吗？”
  “我去帮你找一个结局！”
  [4]
  路上有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和泥土的气味。春天对于大自然来说什么情绪都不象征，它是只是人类做的美梦。
  不常运动的身体发出抗议，你很快变得气喘吁吁。喉咙像吞下了刀子，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
  但是，想让他看见。
  守护宝藏的精灵带着其他人前往顶峰的秘密花园。
  啊啊，他看到了。
  那是一座缆车。
  乌野是靠山建造的学校，这里有观光缆车一点都不奇怪。你抬起扶手坐了进去。菅原前辈愣了一下，也坐到你的旁边。
  缆车缓缓开动，像十八、.九世纪的电影技术，山坡的布景在身边的窗口不断切换。满目都是绿色。耳边传来缆车开动时的机械发动声。
  升到最高处时，你突然凑近菅原前辈反过来捂住他的眼睛。
  耳朵痒痒的，菅原孝支只听见身边的女孩子小声说，“我数一二三，前辈就睁眼好不好？”
  明明是先斩后奏的话，却被你说得像是请求。他一边在心里叹息，一边点了点头。
  很快，那双柔软的手挪开，光明重新从心灵的窗口透了进来。
  菅原孝支想起你刚才说的话，抬头。
  一、二、三。突然亮起的光源照在那双总是倒映着排球的茶眸中。将近夜晚，空中有巨大的烟花绽放开来，写着两个你们都熟悉的字。
  【飞吧。】
  熟悉却陌生的简简单单两个字，在空中转瞬即逝，是你和藤原莉莉组织全校师生放的烟花。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也足够看清这支特别的烟花。没有那些劝说的大道理，只是乌野排球部写在应援旗帜上的那句训诫——飞吧。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菅原前辈突然叹了一口气，对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你将手伸出护栏，在空中捞到了一片彩带碎片。就像在夏日祭时用纸网捞金鱼那样好。你摊开手展示给菅原前辈看。
  菅原孝支鼻子一酸，他仓皇转头，你只来得及看见他眼尾还未逝去的晕红。
  “看吧，春天不是没有灿烂的结局呢。”少女也用指背揉了揉眼睛，逞强着说道。
  如果乌野三年级注定止步于此，你希望给所有人一个好结局。
  “前辈，你是可以哭的，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
  “如果有人因为某人的偶尔软弱嘲笑他，那我就帮你打回去。”
  “所以，请不要笑了。”
  “不要摆出那副表情，也不要开玩笑说什么前辈怎么能被后辈安慰。虽然可能在场外旁观的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完全和你感同身受——”
  “但是没关系，前辈就这样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