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嘶,怎么会成长得这么快啊,”高山海里一副没太睡醒的模样,但他其实一直在场边看松田的比赛,这幅神情更像是看迷瞪了,“我就看着那些来挑战的人,嗖嗖……被你打下去跟翻书似的。当然他们打得确实也不怎么样。”
  其实赛间的休息时间还没过,但高山见松田就在眼前,顺手逮住他的手握了握,感受到什么后整个人忽然泛起了酸味:“脉搏跳得也不快,看来继续打下去绰绰有余。这不公平,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厉害了,真是见了鬼。”
  松田:“我不是鬼。”
  高山龇牙笑了笑,余光瞟到看台上的小胖子和他的同伴,对着松田歪了歪头:“赏金猎人vs背心男的第四战,他们会怎么写……”
  松田本来习惯了高山的调侃,却忽然察觉面前的人没了声。高山眼角的笑意不知何时淡去,目光停留在场外某个人影消失的角落,眉心浅浅地凹了下去。
  “高山前辈?”
  高山被松田唤回神,脖颈僵硬地转回头,眉心也没舒展开。
  他目光回到松田身上来时,仍然有些心不在焉,自顾自喃喃的话却令松田猝然一凛:“朝日体育的人吗?”
  高山看着一双眼睛黑洞洞地盯着自己的松田,弯了弯手指暗示他靠近一点,反常地俯下身压低了声音:“我前面那天走得早没遇见……刚刚也可能是我眼花。总之你打擂台赛的时候见过一个长得跟麻将似的记者吗?脸方方的,”高山用两根食指在下颌出比划了个夸张的直角轮廓,“喜欢穿个夹克。”
  松田和高山的对话没来得及继续,主办方便宣告休息时间结束,他们的比赛开始。
  两个人的心绪都有些震荡。松田惴惴不安地将看台上的人脸一一仔细看过,并没有见到那个和自己有过节的记者。
  “安心啦,可能是我看错了。”高山见到一脸凝重的松田,隐隐意识到松田似乎对朝日体育也知道些什么。倾身压低重心踩在接球方的位置时,他有些气息不顺地拈起了胸前的背心。背心抖了抖,有新鲜空气贴着划过身体,虽然闷热但聊胜于无。
  松田在发球前回望了一眼电子挂钟。不出意外的话,根据倒计时的剩余来看,这将是他本日的最后一场。如果他能再次在和高山的对决中取胜,那么他就算守擂成功。相反如果他不敌高山的话……
  “喂,专心点,一万块要这么简单地拱手让给我吗。”见松田有些出神,高山抢在裁判开口前提醒了他。
  万般神思瞬间回潮。
  松田强迫自己盯着掌心的网球看,一切杂念化为底噪,底噪从耳边嗡嗡淡去,余下最后一抹,与他的呼吸共振,与心跳同频。
  之前的几场比赛纵然消耗了些许体力。但松田觉得他仍然具有与高山一战的能力。那些比赛就像一场稍显冗长的热身,让他的筋骨舒展、关节圆滑,没有任何滞涩之处。
  他的发球也似疾风,双眼洞若观火。高山撩腕扬拍之时,松田已经捕捉到了他运动鞋面翻起的褶皱,蓄力与扭身时膝盖的周折、肌肉绷紧时拉出的长弧线。
  高山的回球分荒拓野速速而来时,松田的挥拍已经早有预料般恰巧出现在了抛物线由顶点下落的轨迹上。
  这一球饱含雷霆万钧之力,相当有高山的风格。而且相比他们前一次对战,松田觉得高山也在进步,球路虽然一点不花哨,但网球与拍面的摩擦变得更汹涌了,像是一只鼓鼓跳动,亟待破壳而出的野兽。闭上眼好似能闻到原始的腥气,听见兽的咆哮,感受到獠牙利爪掀开了他的刘海,直撞入怀。
  “真是一场好看的比赛啊。”小胖子目眩神迷,能在业余比赛里看到这样火花四射的对抗,简直让他痴醉。
  “是啊,”同伴都忘了自己不用跟着屏息,是还能说话的,失语了片刻才想起一点疑问,“青学正选太强了,所以松田暂时没打上去,这我知道。但是高山海里的学校是怎么回事来着?他这个程度上不了正赛?”
  “唔,”小胖子警觉地回头看了一圈,应该是没有可疑人士在场,但还是带了点气声说,“我本来也不知道的,毕竟都几年了……神乐中的事情嘛,大家那个时候都只知道神乐中学的网球部被学校处罚停止部活然后解散。具体他们是干了什么才会被处罚,其实说法很多,可能连他们本校年级低点的同学都搞不清。”
  “但是我最近听说了一个版本,感觉可信度很高,”小胖子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干脆捂住了嘴,像b-box一样含含混混地说,“朝日体育你记得吗,就是上次来找我们的那个晦气东西。”
  “听说是三年前,神乐中网球部的一个部员被那个媒体报道了,写得很难听……反正你知道的,就是童年啊现在啊什么难堪的事情全报道出来了。那个部员在报道以后再也没去过学校。”
  “神乐中的网球部的其他人知道以后,集体翘课去把那个媒体办公室砸了,还把主笔的记者打到住院。”
  “那不久,神乐中的网球部就没了。”
  40|奖金翻倍
  同伴的视线落到赛场中的高山海里身上。
  不修边幅但意气风发的少年,即便被校际正赛驱逐在外,只能流落于水平参差不齐的野赛,他也没有疏于练□□子的同伴从他手臂上贲张的筋脉、发尖跌落的汗水,看到他肩膀向后夹时,贴在背窝的湿背心,背心几乎已经完全被浸湿成了深色。
  而在这个将小小赛场的一半当作疆土天地的男生身后,似乎能看见某个曾经充满梦想、并肩呐喊的神乐中网球部,而很快网球部的人面目模糊地退场,更衣室落了灰,活动室的门锁生了锈,写着「网球部」的牌匾螺丝脱落,歪向一边。校际正赛没有了神乐中的名字,他们闹出过的事情随着报纸上的日期翻页成废纸,就连少年网球赛的观众也失去了关于他们的记忆。
  “好……好残酷,”同伴眸光微动,似乎有灼热的东西在喉咙上下滚动,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虽然暴力很不可取,但废部的命运,真的好残酷。”
  他们二人在看台上所处的位置离赛场很近。因此即便是声音刻意放低,也难免有只言片语传进场上的人耳中。
  松田接到了高山势如破竹的一球,比他预期的更重,灰色球拍在刚接触到球时被带着往后一滞,高速旋转的球即将趁势顺着倾斜的拍面挣脱阻拦。但松田的反应很快,只是比预期更重的一球而已,却并非他无以应对的一球。
  他的小臂只被网球往后带了半寸,又瞬间如同弹簧般充入了更强的力道,拍尖一勾,即将逃脱的网球便乖乖回到了拍网线的中心。
  这一球松田能完美地回击。高山在察觉到松田的行动后暗暗吐槽了声「怪物」,步履未停地原地一折,冲刺向来球可能会出现的方位。
  球却没有来。
  没有簌簌而来的风声,没有网球袭来时在场地上的弹跳,没有荧光的黄绿色靠近他。只有裁判「30:30」的宣读。
  网球顺着松田的拍面下落。
  高山在击球时的动能已经被化解于无形,对面的人只要再使一点力,令网球回到高山这边的场上毫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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