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哦,完了。”前方的西里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像是彻底吹燃了布莱克夫人的怒火。她丢掉手中的扇子,劈头盖脸地咒骂了起来。
  “你怎么敢回来的?孽子!怪胎!可恶的纯血统叛徒!出去,从我的房子里出去!”她面色狰狞,双臂也毫无贵族风范地胡乱挥舞着,恨不得从画像中冲出来将西里斯撕碎。
  西里斯大概在少年时期就已习惯了这种厌弃,他并未表露出伤心,而是把这些责骂当成噪音般捂住耳朵:“从法律层面来说,这不是您的房子了,母亲,您早就死了。”他冷静地说着,“还有,是您儿子带我回来的,要骂就骂他。”
  他把麻烦丢给雷古勒斯,自己走进了一侧的餐厅,端起茶壶试图倒杯茶水解渴——当然没倒出来,这座房子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
  布莱克夫人终于注意到了已走过她面前的雷古勒斯。比杂技团演员还要迅速地,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换上了另一副表情,体贴又慈爱地望着她离家多年的小儿子。“哦,雷古勒斯,我的宝贝,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面对布莱克夫人一连串的嘘寒问暖,雷古勒斯做出了滴水不漏的回应。他还讲述了一些在各国游历时的趣闻,逗得布莱克夫人花枝乱颤,黑色帽子上的蕾丝垂饰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我简直要吐了。”看着这个母慈子孝的场景,西里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斯内普就更不用说了,他一直隐匿在最靠近门的黑暗中,真的像一只对一切都不听不看不在乎的老蝙蝠。
  遗憾的是,在雷古勒斯不得不以“与朋友商议事宜”为由“不舍”地结束与母亲的交流时,我们还是被注意到了。布莱克夫人眯着眼睛,挑起帽子上的蕾丝,试图辨认出她儿子口中所谓的“朋友”是谁。
  斯内普跨过一步挡在我面前,宽大的黑袍将我遮了个严严实实,阻止了布莱克夫人在我身上肆意打量的视线。我看不到画像中布莱克夫人的神情,只能通过语气的转变来判断她的态度。“哦,是你,西弗勒斯·斯内普。”
  作为回应,斯内普微微点头致意。
  听上去她有些隐隐的轻视,大概是因为斯内普混血的出身,但总的来说还算客气。我正这样想着,只听她又继续说道:
  “这次前来,还是为那位大人办事吧?”
  用小拇指的指甲想想我也明白她口中的“那位大人”指的是谁。我无声地冷笑着,不知道该谴责她一把年纪仍是非不分还是可怜她在死后的消息闭塞。
  斯内普沉默了两秒。“我好像并没有向您汇报的义务,布莱克夫人。”他淡淡地回复道。
  “哼。”布莱克夫人听了斯内普的说辞,便也没再说什么。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后,画像再次恢复了安静,原来她捡起扇子,遮住脸继续睡觉了。在识趣这方面,她比自己的大儿子要出色得多。
  “好了,我们走吧。”雷古勒斯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示意我们跟上。
  踏上楼梯后,我只觉得一阵昏眩作呕——楼梯一侧的墙面上挂着数个干瘪了的家养小精灵的头颅。他们的眼珠被摘除了,里面传出刺鼻的防腐药剂的气味,横切面平齐地镶在坚固的金属框架中,像一面面巨大的彰显着家族“荣耀”的盾牌。
  我心情复杂地盯着其中一颗头颅空洞的眼眶,一不留神,脚下便踩空了。
  这次又是斯内普从后面扶住了我,他总是能及时地为我的冒失和疏忽善后。“还好吗?”他低声问。
  “我没事。”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去看那些脑袋,在到达二楼前都只专注于前方西里斯随着上楼的动作晃动的衣摆。
  客厅似乎是这间房子里最温暖明亮的地方。那里早早地点起了壁炉,在劈啪作响的柴火燃烧声中还有一个焦急又略显迟钝的脚步声,克利切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尊敬的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按您的吩咐打扫了客厅的卫生,并泡好了茶,等待您和您的朋友。”一看见雷古勒斯,克利切便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又大又长的鼻子几乎要碰到地板上。
  “辛苦了,克利切。”
  我们坐在了靠近壁炉的两张长沙发上。斯内普和我坐在一侧,布莱克兄弟坐在另一侧。佝偻着身子的克利切往返数次从厨房为我们端来热乎乎的红茶和点心,我接过茶盘时低声说了句谢谢,这让他意味不明地瞟了我好几眼。他对斯内普倒也勉强恭敬,结合布莱克夫人所说的话,他们之前应该也是见过的。最后,尽管极力忽视,克利切仍不得不面对西里斯回来的事实了——因为西里斯主动叫住了他。
  “克利切,我的茶呢?”西里斯气极反笑,指着对面正吹着茶沫的斯内普,“你宁愿先给他都不先给我?”
  克利切抬起那张苍老得皱皱巴巴的脸,但不是看向西里斯。
  “嗯,拿给他吧。”布莱克家唯一有话语权的雷古勒斯笑着点点头。
  得到了雷古勒斯的命令,克利切才不情不愿地端上了最后一份茶,但西里斯这次却硬气地拒绝了,克利切只得再拖着步子将茶杯送回去。临走时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词。
  壁炉的火焰很快让我们的身体都暖了起来。雷古勒斯并不打算卖关子,他放下茶杯,拦住了要走近收拾的克利切:“先放在那吧,克利切——现在我有些事要问你。”
  我揪住衣角,紧张地观察着克利切的反应。听完雷古勒斯的要求,他眼睛上方的皱皮都扭在了一起,出乎意料地,他拒绝了。
  “不,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不能把那个交给您。”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着,“您在取出它之前说过,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归还给您了。”
  雷古勒斯讶异地睁大了眼,“……如果我说要收回之前的话呢?”
  “也是不可以的,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缓慢但坚决地再次拒绝道,“您说过的,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行。”
  “就算我现在命令你将它还给我呢?”
  “在这件事上,您没有命令的余地了,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破旧的字条,将它出示给自己犹疑的主人,“这是您亲手写下的,请您过目。”
  “哦,的确是我的笔迹……”雷古勒斯细细地查看一番后,苦笑着将字条还给了克利切,“但我敢说,这绝对不是我自愿写下的,对吧?我猜我当时受到了很严重的威胁。”
  克利切将手中的字条搓了搓,它便又重新被他藏起来了。他默认了雷古勒斯的猜测,并替那位多事的家伙说起了好话:“雷古勒斯少爷,这不能怪您的朋友,那个地方危险极了,您的朋友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插嘴了。“那人是谁?”我紧紧地盯着克利切,语气有些气恼。
  “克利切同样不能说。”他梗着脖子,毫无怯意地看着我。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雷古勒斯的这位朋友的确是在为他着想。那人或许之前就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那个地方的危险性,为了不让雷古勒斯卷入其中因此丧命,才强迫他剔除了那段记忆……像极了那些“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的专制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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