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不用这么着急,咳咳……我们还有五十多秒呢……”
斯内普并没有采纳我的提议,他极力控制着怀抱的平稳,脚下却像是要飞奔起来。我仿佛一只风浪中微微摇晃的小船,不多时便被悔恨的掌舵者送到了目的地。礼堂的大门被他粗暴地踹开,台上的邓布利多暂停了他的演说,台下几百双眼睛也都齐齐望向我,大家停止了交流,愕然地辨认着斯内普肩头挂着的是什么。
好吧,这种出场方式的确有些戏剧化……
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寂静,接着学生们便陷入了对未知的恐慌中,一些人甚至跌跌撞撞地想要逃出礼堂,被维持秩序的其他教授迅速制止了。我在迷蒙中听见黛西在哭着质问斯内普——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态度跟斯内普说话,遗憾的是我没能看清她精彩的表情。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铂金脑袋冲到我们面前,他咒骂着对斯内普挥起了拳头,好在理智尚存的穆迪从后面及时擒住了他。
我的眼睛像遮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一切全都雾蒙蒙的,包括混乱的人群和台上笔直伫立着的白胡子老者。唯一清晰的只有老者面前的离我越来越近的高脚杯,蓝白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跳动着,温暖的火光映得我要睡着了。
“别睡,薇尔莉特,别睡……”斯内普的声音听上去也像被鲜血堵住了似的。小船停止了颠簸,火光下他的脸依旧苍白得可怕,并对我挤出了一个同样苍白的微笑。“……现在你可以报名了。”
我抿唇虚弱地笑了笑,把口中剩余的鲜血全部吞了下去。被染成红色的报名纸团被我拼尽全力扔进了火焰杯里,粗暴得就像在丢垃圾。几乎在纸团触碰火焰的那一瞬间,面前闪过一道足以照亮大半礼堂的强烈的金红色光芒,纸团转眼便被彻底吞没了,暗红色的火星迸溅在了我的裙摆上。
“我宣布,本届三强争霸赛报名截止!”在沉睡之前,我听见邓布利多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喊着。
接下来的一周里,在另外两个学校的勇士开始接受初步指导和训练的时候,昏迷中的我在接受圣芒戈专家团队的联合会诊。“她只是睡着了。”专家们有些尴尬地得出了这个结论,“至于为什么会吐血,为什么不会醒来……可能是某种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强大黑魔法,抱歉。”
我就像一名在社交平台发布了所谓的不友善言论而惨遭禁言的用户,在第七天傍晚终于重新拥有了表达观点的权利,而此时堆积的课后作业足以令我再度晕过去。守在病床边的黛西见我苏醒,激动得差点就要扑上来抱住我,但刚一伸出手就又胆怯地缩回了袖子里——在她心中我大概比魔药课上的玻璃器皿还要脆弱。
“薇薇,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她眼含热泪地看了我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斯内普正在配药,我这就去叫他……”
“诶,等等——你跑什么啊?快和我聊会儿天,我快憋死了……”
“啊?我……”
黛西扭捏着,小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承认了那晚在斯内普的教唆下往我面前的汤碗里下药的“可耻行径”。“你骂我吧,薇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因此受伤……”她低着头沮丧地说,“我真是个糟糕的朋友!”
“哦,宝贝,别这么说。”我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斯内普的错……”
“不是他的错?”黛西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他差点害死你!”
“黛西!”我赶忙低声制止了她,并紧张地向门外看了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吗?”
她咬着嘴唇,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为了将这个沉重的话题转移,我主动问起了万圣节那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实上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这些天我虽然一直睡着,意识在某些时候却仍是清醒的——我怀疑邓布利多看出了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反复在我床边念叨我那最后飞出的纸团上的签名有多么难以辨认。
“……大家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都以为你死了,被……”黛西把自己的衣角抓的皱皱巴巴的,才艰难地停了下来。“……邓布利多维持了秩序,他让斯内普把你带到医疗翼,就继续主持了仪式……他可真够无情的。”
“当然,这也不是他的错——哈哈,好啦,别这么看着我!就当是他的错吧!”
“……斯内普抱着你离开时,走路都走不稳了……他这一星期都没去上课,穆迪教授为他代的课。”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对斯内普的怨气强压了下去,“那些格兰芬多……他们并没有因此表现得很开心,实际上大家都很担心你……赫敏他们也想要来医疗翼看望你,但庞弗雷夫人说你需要安静的环境,只同意我和德拉科交替着来——今天正好轮到我。”
“他们应该担心的,毕竟我倒下了就没人代表霍格沃兹参赛了……等等,你是说德拉科?他……”
“……恐怕是的。”黛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薇薇,我不得不提醒你……不管你们之前因为什么原因假装冷战,现在大概都无法继续装下去了……那天德拉科当着全校的面冲上去要打斯内普,传言都说,你们,呃……复合了。”
“……”
“……薇薇?你,你还好吧……”
“没事,这也不是德拉科的错……咳咳咳……”
前功尽弃的无奈和好笑让我忍不住不停地咳嗽了起来。黛西手足无措地想要为我顺气,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扯到了一边,她气愤地抬起头,在我强烈的眼神暗示下,硬生生把义愤填膺的指责咽回了肚子里。
斯内普递过手中的杯子,伪装后的神色看上去比杯中的药水还要平静。他紧抿双唇,吝啬得不愿发出一个字节,嘴唇下方的胡茬在主人心力交瘁的这一周里肆无忌惮地疯长着,眼底的乌青也因睡眠不足而愈发浓重,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我心思一转,像是真的成了大病初愈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把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胳膊缩回了被子里。“不要……您喂我嘛。”
黛西被我旁若无人的撒娇惊得目瞪口呆,她内心短暂地挣扎了片刻,还是识趣地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医疗翼,并咬咬牙贴心至极地拉上了隔间的帘子。“不要再喂她吃奇怪的东西了!”临走时她故作凶狠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斯内普表现得仿佛没听见,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隐隐握起了拳。
“好啦,快坐过来。”估摸着黛西已经走远了,我笑嘻嘻地拉着他坐在床边。杯中微甜的药剂似乎是草莓奶昔味的,而那只压抑着主人情感的冰凉的拳头则被我强行拽进了被子下面。在我双手温度的夹击下,斯内普终于放弃了抵抗,摊开手掌并轻轻牵住了我。
“我……”他总算吐出了一个音节,但干涩的嗓音和沉重的表情让我对他即将说出的话不抱有任何期待,“……对不起,我差点就……”
“等等!您忘记啦?我说过会当那一切都没发生过。”我打断了他,并笑着挠了挠他的手心,“当然,除了您喂我药丸的方式——我会永远记得的。”
斯内普没有回应我暧昧的调笑,他仍深陷于自责与后怕的情绪里。无暇更换的黑袍上浸着的血液已经凝固,但依旧散发着淡淡的令人恐惧的铁锈味,时刻提醒他当日发生的触目惊心的场景。我差点就死在了他的怀中,而他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