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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陈鹤年能用眼睛平视着它:“做什么?”
  鬼没给他准备的机会,凑过来,就伸出舌头去舔他的唇,那冰凉柔软的舌头没有伸进他的喉咙里,只是抵着他的下半唇肉舔了一圈。
  这突然的一下,逼得陈鹤年后撤了一步,他被一只鬼用舌头强吻了,他脸都有些不自在,而鬼只是说:“治伤口。”
  “这样就不疼了。”
  鬼只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做出的举动,倒显得他心脏,陈鹤年嘴唇被舔湿了,伤口也好了。
  鬼把舌头收回去,刮过牙齿,上面是他嘴唇和血的味道,它尝到了,人的体温似乎是烫着了它,它后背摇摆的触手在迅速膨胀,悄然地全都变得通红。
  陈鹤年被占了便宜,也没理由骂它,吐了口气说道:“以后我没同意,你不能舔我。”
  鬼没回答,它低着头,身上的血窟窿正在一点点愈合,它愈合得很快。
  陈鹤年又说:“也不能随便捅自己,你得先问过我。”
  笼罩着整个山洞的黑雾慢慢凝结,它似乎有点高兴了,就安静地站在陈鹤年身旁。
  其余人还在迷茫之中不明所以,这场莫名的混乱已经结束,陈鹤年重新整理了衣衫,不失体面。
  “大巫师。”他站得直,下巴抬得高,看着大巫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笑道:“你还有什么把戏?再不使出来,你可就惨了。”
  第52章 桃花源(九) “再对爷爷这样,那爷爷……
  大巫师做了这么久的大巫师, 也是想做个体面人,提前爬到了高处的桌边,在他们的注视下, 不疾不徐地扶正自己的衣袍,还从桌上拾起了他的桃木枝。
  “小儿,好生厉害。”他恨恨地盯着陈鹤年,空有觊觎之心,却没有能力,也就这样泄愤。
  他看上去没打算逃跑,因为没逃的必要,赵翠翠和陈鹤年得不到一个,他也活不了。
  所以, 陈鹤年也不急着杀他,他想让这个上位者,称大多年的人多点恐惧再去死。
  大巫师笑了起来,难看的人,难听的声,他手指朝着桃木枝一剥,手里的桃花瞬间枯了,木头化为白灰弥散开,它越散越密, 能钻进空气的每一个缝隙。
  “烦人的死老头。”姜皖大呼一句,手一指:“阿姐!办他!”
  这大巫师已是弹尽粮绝, 没有蛊和普通人无异,黑煞一掌将他掀飞,直接把他钉在了石墙上。
  “把他挂着,找根鞭子一直抽好了。”姜皖说。
  大巫师挣扎不下, 就瞪着双目,吼道:“无亲无情,不得好死!”
  “受尽挫难,神佛不渡!”
  他咒完又笑了起来,他一直笑,能把人笑糊涂。
  姜皖捂住了耳朵,所有人都不太舒服,陈鹤年觉得不对,一细听,原来不是笑声,而是有规律的咒。
  他这次用的不是蛊,是阴阳道法,那是哪门子法?陈鹤年有点好奇,想看看这狗一急能跳得多高。
  桃木枝的白灰被他们吸进了身体里,那也许是一种引子,随着大巫师起咒,陈鹤年的眼睛跟罗盘的指针一样,转了起来,花得看不清。
  陈鹤年有点头疼,他没有动,眼睛就定在一处。
  但是大巫师不见了,一点影子都没有留下。
  不只有大巫师,陈鹤年瞥向周围,姜皖,左贺,赵翠翠,他们都不见了。
  陈鹤年喊了两声,没人应,等他再多看几眼,又发现,真正消失的好像是他自己。
  他并没有移动过的感觉,可他已经不在昏黑的山洞之中,地上长高的草在给他的脚挠痒,头上的天是黄昏时候,他看见了大片稻田,金黄的稻谷已经熟透了。
  这是个宁静的晚午,远处的田地里还有一头吃稻杆的牛。
  “这是假的。”鬼还在他身边。
  这当然是假的,不是现实,而是幻境。
  只是一个幻境,陈鹤年有点失望,那大巫师也没有什么新颖的手段,他大概使的是心经那类的道法,而陈鹤年本人还在山洞里。
  幻境困不住鬼,鬼伸手牵住陈鹤年的手腕,说:“我带你出去。”
  鬼声音令人心安,它不是幻像的陷阱,陈鹤年的手指传来热度,红绳在动,大鬼出手直接破掉这个幻境正合他的心意。
  陈鹤年决定跟着它走。
  刚一转身,他就听到了呼喊声。
  “小年!小年呐!”
  “陈小年——!”
  那是好陌生的声音,陌生到他需要很久才能想起那会是谁。
  他没有再听见过的,在这里听到了,这几声,让他的脚再难迈出一步。
  鬼回头,对他说:“这对你不好,我要带你出去。”
  “不。”陈鹤年摇了摇头,一点点推开了它的手,他的表情变了,心情也变了,鬼注意到了这点,它没吭声,等着他告诉自己。
  陈鹤年说:“我要自己动手,只能是我动手。”
  尽管这里是假的,但他很在意,它看见了一颗隐隐震动的心,在他平静的表面下。
  大鬼点头:“好。”
  既然他想,那它可以等。
  鬼消失了,而身后的呼喊声没有停,越来越响,人近了,声音也就近了,听得越真切。
  脚步声出现在他身后,但陈鹤年没有回头。
  身后人不再跟刚刚呼喊的时候那样急切,轻声问:“小年,咋还不回家咧?又跑到这里来啦,生闷气连晚饭都不吃啦?”
  陈鹤年身旁有堆起来的草垛子,不高不大刚好能藏个娃娃,他看过去时,仿佛就看见了一个气呼呼的小孩,他发脾气就会扯地上的草根,拔身后的草垛子,弄得自己身上又灰又乱,这样就能报复帮他洗衣服的那个人。
  再气,他都不会跑太远,也不换着的地方躲,他就是想被找到,然后等着人哄他回去,他每次都会在这里坐一个小时,无聊就睡,然后被抱回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陈鹤年不记得。
  “是爷爷错了,爷爷再也不逼着小年吃菜根了,成不成?爷爷已经闷好了鸡蛋,就等着你去吃呢,还不原谅爷爷么?”
  这是他爷爷的声音,也许只是像,但陈鹤年早已无法比对,他知道,这只是个冒充的伪劣品,是肮脏的亵渎,他愤怒的来源,所以陈鹤年决定要亲手杀死它,把刀捅进它的心脏里,狠狠拧上几圈,让它也尝尝什么是痛苦。
  陈鹤年一想,他手里就多出了一把刀,真真切切地被他握在手心里。
  这个幻境似乎能给他想要的,那就变得更简单了。
  陈鹤年握着刀,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一转身,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刃,就要插进那个假人的身体里。
  “乖乖。”
  那个人晒然一笑。
  陈鹤年目光停住了,手也停住了。
  他爷爷长什么样,其实他忘了,应该是个沧桑的老人,在田里待久了就会粗糙,这个假人栩栩如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的爷爷,原来这样矮,比自己整整要矮一个头。
  陈爷子现在看他,还需要抬起头看。
  他是消瘦的一张脸,眼睛正眯着,扯起了两边眼梢的皱纹,额头上也有,眉头跟两簇小山似的,嘴上也有点小胡子,他咧着嘴,一口黄牙,身上还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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