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谢水流不笑了,木然地看着严肃的房东,过了会儿扑哧一声笑:“说什么呢李姐,我知道你为我好,没事的。没事的。”
她拍拍李姐肩膀,一把揽过去,勾肩搭背,把脸也凑在一起:“今天背了几个单词呀?嗯?”
李姐也搂住她:“那就是我看错了,嗐,别怪我提你伤心事,当我没说。背了十个。”
“再加把劲啊李女士,还等你领我出国旅游呢。”谢水流在她背后拍了几下,钻进自己房间。
门口站着的中年女人摸摸下巴上的肥肉思考片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确确实实看见闵瑜了,难道真是眼花了?
她记得闵瑜,好一个漂亮姑娘,喜欢骑车,骑着一辆二手的喜德盛入门山地车,总是一阵风似的从小区里掠过,奔赴不同的地方去打工,长发飘飘,戴着骑行眼镜,飒得叫人印象深刻。
昨天下午,李香萍女士如往常一样在练单杠,忽然看见对面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个人,身材比例好的女孩自然一眼被人看见,更何况,她的衣服和闵瑜常穿的一模一样,那时是夏天,在这会儿已经有点凉意了,有点不合时宜。果绿色的短袖,露出一线腰,灰黑色的牛仔长裤,腰间是一条彩虹色的编织腰带,挂着一只很小很小的小青蛙,踩着一双白色的板鞋。
李香萍吓了一跳,喊了声:“闵瑜!”
对方并没有抬头,一动不动,两条胳膊以一种很不自然的方式耷拉在椅子上,头也低低地歪向一侧。
李香萍是因为那条彩虹腰带和小青蛙才有了那是闵瑜的猜想,她并未看到女孩的正脸。
仔细想想,大概是她太希望谢水流能高兴一点,于是把穿得比较像闵瑜的女孩看错了,毕竟单杠和那条长椅离得那么远,而长椅在一个阴凉的角落,她也没看见脸。再仔细想清楚,怎么可能呢,闵瑜出车祸死了,虽然她并未亲眼见到现场,但也听说了那件事……
还有比闵瑜更可怜的孩子吗?
她仰脸望了望九楼的窗户,里面又拉紧了窗帘像个活棺材,她把眉头一皱,电话打了过去:“给我把窗帘拉开,窗户open啊!,屋子里潮得要爬蟑螂了,以后都不许拉窗帘!要我说几次啊!”
“好的李姐。”谢水流在她跟前还是有个人样的,答应着,窗帘就拉开了,远远露出一张脸,看不清表情,李姐仰脸挥出一拳,谢水流笑着把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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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中午还没吃饭,谢水流一边洗菜,一边听李姐的消息:
我把合同放你地垫下面了,你去给邻居吧,然后挑个时间再给我。
谢水流果然在门外地垫下看着保鲜袋装好的租房合同,就是地垫旁边还放着李姐惯用的饭盒包,上面还扎着个马口铁徽章,徽章上是大红的李香萍三个字。又来了,李姐来蹭饭人都不到现场,谢水流收起饭盒,先拿着合同去了隔壁。
902的门紧闭着,铅灰色的新铁皮包着门,模模糊糊折射出谢水流的脸,她敲门,里面安安静静。谢水流等了一下,扶着门把也拧不动,轻轻松开手继续敲,说明来意:“您好我是来送租房合同的,房东说您腿脚不方便,我代您跑这个手续。”
她上午并没有听见邻居开门出去的声音,何况看老太太躺在担架上的样子好像也不是能灵活行走的样子,难道是睡着了?她侧耳听了下,收手折返,刚走两步,门忽然打开,老太太在里面说:“谢谢小朋友。”
“别客气。”谢水流一边说话,一边拿着合同进了房间。
上午刚搬进来的时候也只能说是把家具堆进来,并没有整理,但这会儿好像都长腿了似的各自放在了该放的位置,打扫得一尘不染,但谢水流并没有听见家具挪动的声响。她不动声色地低头寻见拖鞋换上——连鞋柜都布置好了!
老妇人仍然坐在担架上,靠着窗边,担架旁是一张小小的圆几,上面放着两套黑釉茶具,这会儿鬓边的花不再是满天星,而是换成了一朵张牙舞爪的彼岸花,蜘蛛似的遮住半只眼,她脸上分明皱纹满布,眼睛却很年轻,注视着谢水流递来合同和笔,她接过,在上头写了三个字:傀夫人。
“这里要写真名的,还有这儿,身份证号。”谢水流提醒,近处看,傀夫人的担架上也缒着白色绢花,担架下面放着一双鞋,极小极小的……像是裹脚女人才穿得上的绣花鞋。定睛仔细瞧,在黑暗处有苍白的手,好像紧贴着攀在担架上似的,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反弓手臂,把鞋子收到更深处看不见的地方了。
傀夫人嗯了一声,夹着笔,手指慢慢晃了个圈。
谢水流回过神,看看屋子里的陈设,感慨说:“您这里的家具看起来都不便宜,好像有些年头了。”
“家里传下来的旧东西,不值钱,”傀夫人把签好的合同放在一边,“喝杯茶吧。”
杯中已有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袅袅地散出白色的雾,谢水流嗅到一股浓烈的异香:“这是什么茶?好香,没有闻过。”
“尝尝看。”傀夫人含笑邀请,手中也端着同样一杯茶轻啜,谢水流谢过,捧起杯子尝了一口,是从没喝过的味道,清雅又回味悠长,谢水流于是好奇问:“我们这边地段也不太好比较偏僻,风景也谈不上太好……前段时间又发生了火灾,您怎么会想到来这边租房呢?”
“有一点小事办,过段时间就会走了。”
“那还挺折腾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傀夫人放下茶杯,而自己杯中茶汤已然见底,谢水流没有多问,看合同已经签好了,就起身告辞,又主动说:“您吃过饭没有?我正在做饭呢,今天正好做丝瓜炒蛋和虾滑酿肉,又不费牙也清淡,不介意的话,我做好了给您送过来,有什么都可以找我帮忙。”
“有甜食吗?”傀夫人又端起杯子,遮住唇齿的动作。
“啊……”谢水流思考一下,“有昨天做的沙琪玛,要是不嫌弃……”
“好,麻烦小朋友。”
谢水流拿着合同离开带上门,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继续洗菜做饭,给李姐的饭盒装一份,给邻居傀夫人装一份,取出昨天做好的沙琪玛切了块包好,自己草草吃了两口,又敲响隔壁的门。
因为急着给房东送饭,她只说了句饭盒吃完就放门口就好,她到时候自己来取就离开了。
比起合同,李姐更关心谢水流的饭,人一来,就劈抢走饭盒边走边掀开,挑剔地闻闻:“行,还算不错,很好,当家政也是一把好手,什么时候想工作了跟我说,我不缺客户,都介绍给你,月入两万不是问题。”
“李姐万岁!”谢水流懒洋洋地举了举拳头。
“你自己吃了吗?”
“吃了。”
“行,冰箱里,你自己拿走,明天我要吃的你安排吧。”
每隔几天,李香萍都会买一些菜放在冰箱让谢水流做饭,然后腆着脸拿着饭盒来要一份,谢水流俨然成了她的做饭小妹。
谢水流靠在门边,看李姐吃饭吧唧嘴,吧唧吧唧地把饭扫光,虎背熊腰的大妈吃饭也很有气势,永远热情蓬勃。谢水流是感激李姐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担心自己默默死在出租屋里有影响,还是单纯对她的爱护,这都超过了没有血缘的普通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