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准确地说，应该是盯着古老的翻盖手机发呆。
  上面是一条短信。
  一条“我”发给【妙欧】的短信。
  【妙欧，谢谢你的帮助，因为你，我做到了正面回击。我勇敢打怕梁红林，我不再害怕何淼淼，我还不惧怕那帮混混，拿到他们不会再来招惹我的字据，我能做到这一切，都应该谢谢你。字据我会收好的，希望不会有用到的那一日，沈白夏。】
  沈白夏手指轻轻点触手机屏幕，看着上面的字，她的思绪飞出很远很远。
  那份小混混写的字据她小心妥善地藏起来了。
  上面的字迹七扭八歪，遣词造句却十分顺畅，一看便知不是小混混自己写的，应该是小妙姐姐口述，那帮混混没有办法，才被迫应下的。
  还有打梁红林……，难怪最近在寝室见到她，她都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自己，高傲的如同孔雀。
  还有何淼淼……
  想到何淼淼，沈白夏胃里反酸，忍不住痉挛。
  这段时间何淼淼像幽灵一样，视线死死地黏在她身上，不论做什么，她都盯着，哪怕是去上厕所，她都远远地望着，像是看管犯人一样。
  沈白夏好多次试图远离她，或者是逃开她的视线，可每次尝试，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何淼淼像是提前知晓沈白夏的想法，只要她动，何淼淼立刻拉近两人距离，让她无处可逃。
  沈白夏害怕，甚至是恐惧。
  她很想远离何淼淼，可她根本做不到。
  教学楼。
  公共卫生间。
  沈白夏刚从厕所隔断走出来，迎面碰上进来的何淼淼一行人。
  她们五六个女孩气势逼人，沈白夏很有压力。
  她小心翼翼吞咽口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试图从几人身侧自然地走过去。
  沈白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都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可她依旧坚持，努力地控制早已发软的双腿，一步步向前迈进着。
  她努力地挺胸抬头，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再怯懦……
  这是小妙姐姐为她打出来的生存空间，她不想被任何人破坏。
  “哼～，沈白夏，你好胆子啊！！”
  何淼淼那令人恐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沈白夏肩膀的肌肉本能瑟缩，顿住了脚步。
  她不着痕迹地小心吞咽口水，试图克制住自己恐惧和害怕的情绪。
  “有事？”
  沈白夏说出这两个字，用了全身的力气，似乎声带都在颤抖。
  观察沈白夏好几天的何淼淼眉毛微挑，不可置信地转头上下打量沈白夏。
  “沈白夏，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想活了？”
  沈白夏半边身体都麻了，好像身体不听使唤，她也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犹豫半天。
  沈白夏孤注一掷，努力给自己打气，才“哼”出一声，迈步向厕所外走去。
  被沈白夏甩脸子，何淼淼脸色阴晴不定，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下疑窦难解。
  观察大半个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沈白夏和那个“沈白夏”有着大大的不同之处，几乎就完全是两个人。
  刚刚、她竟然敢反驳，敢叫号……
  这些都不应该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
  同何淼淼一起来的小跟班不满，忙急着追出去，想把人抓回来。
  “沈白夏真是不想活了，敢这么跟淼淼姐说话，咱们把她抓回来，好好教训教训！！”
  “早看她不顺眼了，走！”
  “他大爷的，无法无天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她都要骑在淼淼姐头上了！！”
  “……”
  几人七嘴八舌，闹得厉害。
  “够了，你们都老实点！！”何淼淼抬手挡住几人，“我心里有数，你们别添乱。”
  “淼淼姐！”
  “淼淼姐，今天不给她点教训，明天她蹬鼻子就上脸啊，后天说不上还敢做什么事儿！”
  “就是……”
  何淼淼一个眼神扫过去，小跟班纷纷噤声。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何淼淼打发走小跟班，拧开水龙头，仔仔细细清洗手指，心绪飘远。
  她……
  究竟是谁？
  从卫生间逃出来，沈白夏埋头狂奔。
  她已经竭尽全力去面对何淼淼，能做到这一步，她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她发疯狂奔，遇到很多从前专门欺负霸凌过她的人。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有嫌弃，有厌恶，有恶心，有很多很多她说不出来的情绪。
  可尽管有那么多的情绪在，他们却没有再进一步伤害她，她嘴里苦涩，眼眶发酸，跑得更快了……
  这些改变，都是小妙姐姐带来的。
  跑到很少有人来的多媒体楼，她躲在二楼的一处黑暗教室里。
  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好多次她被打的遍体鳞伤，就躲在这里，一个人安静地舔舐伤口。
  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拥抱住自己，全身发抖，牙齿打颤。
  现在她仍心有余悸，不敢去面对那些欺负她的人。
  周围安安静静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都黑了。
  她擦干眼泪，翻开手机，一句句看给妙欧发过去的短信。
  这条短信从被她发现起，就来来回回地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小妙姐姐，我，今天很勇敢。”
  沈白夏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很矛盾，这条信息每天都在引诱着她，引诱她对妙欧的好奇心，引诱她主动去联系她，去探索她的一切……
  她真的很想联系小妙姐姐，可她不敢，她害怕给小妙姐姐添麻烦，更害怕小妙姐姐会讨厌自己，嫌弃自己。
  她真的不敢。
  沈白夏一边厌弃自己没用，一边压抑自己的真心。
  她喃喃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能平静毕业就行，别再给小妙姐姐找麻烦了，这样就挺好了……”
  妙欧家。
  妙欧敷着面膜，撅动臂力器，“十一，十二，十三……十九……二十一，二十三……”
  脑海里时不时出现北洮二中的点点滴滴，做到三十八个，她停下来，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那小孩怎么样了，有没有再被欺负。”妙欧无奈，“唉，换位置坐标也不给个准信儿，隔三差五地换，连规律都没有，真烦！”
  情绪静不下来，妙欧只能靠跑步来转移自己的注意。
  跑了一身汗，她去洗澡。
  清清爽爽躺在床上，妙欧翻开了沈白夏的联系方式。
  她发短信过去。
  【妙欧：睡了么？】
  刷了会儿小视频，左等右等，都没等来沈白夏的回应。
  妙欧捋了一绺头发，放在嘴里，继续发信息。
  【妙欧：睡着了？最近怎么样，还有没有人欺负你？】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怎么也等不到沈白夏的回应。
  妙欧又玩了会手机，便睡着了。
  妙欧成功进入梦乡，沈白夏却一夜无眠。
  她捧着手机，呆呆地望着那两条短信。
  妙欧字里行间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关心，让她胸口发胀，不知如何表达情绪，她只能坐起来，躺下，再坐起来，再躺下……这样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