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于术点点头,听话地退到树下,低头看见了这片地方才有生长的寒莓。
  每次他说想尝尝爷爷都不同意,会跟他讲:“这果有蛇的口水,不能吃,吃了会中毒。”
  爷爷哪是怕不干净,而是他知道长在这地方的果实不能吃。
  于术随手摘了一个果子在手里捏着玩,触感像有点硬的果冻。
  “几岁了,还玩野果。”江禹走了过来靠在树干上,垂下眼睑。
  透过树叶间隙的几束阳光落到于术白皙的脸上,柔光将因睡不好而挂上的黑眼圈弱化了些,他眉宇低垂,睫毛染上橘金色,温和的眼神透着几分少年气。江禹仿佛透过这番景象看到了十来岁的于术。
  于术抬头眨巴眨巴眼睛,认真道:“三十一,咋了,你不还踢石子玩。”
  “我踢石头定位,晚上过来直接按照标记干活,事半功倍。”江禹道,他只是随口扯个话题开个玩笑,于术倒是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认真,呆呆的听不出他在说笑。
  第7章 山村古尸(七)
  村子虽然在山里,但很少人家养家畜,于术只能跟江禹去去一趟镇上的养鸡场,现卖现宰取血。
  于术开了一个小时车才到地方,打开车门,禽类排泄物的味道就钻入鼻腔。
  于术看着车身沾上的泥泞,想到等会儿后备箱放鸡血,就满眼怜惜地看着落地不够一年的车子,为了避免过上江禹所说的多舛坎坷的生活,万般不舍也只能忍痛牺牲一回。
  “多大点事,洗洗就干净了,又不是永久损伤。”江禹道。
  于术无声地叹了口气:“买了还不够一年,肯定心疼啊。”
  男人对车有别样的情愫,总想好好呵护,怕太阳晒掉色又怕雨淋留水渍,尤其他失业下岗靠积蓄生活只出不进,这车不多也是要还的啊,怎么能不心疼。
  “多大点事,回去我给你车贴张符,保证干净到没有一丁点儿异味。”江禹拍了拍于术肩膀。
  于术闻言眼神肉眼可见明亮了起来:“那真是麻烦你了。”
  江禹挑挑眉:“真有这么万能就好咯。”
  于术动作僵了一下,翻了个白眼:“真是谢谢您吶。”
  鸡场主双手提着一桶满到快要溢出来的鸡血,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们跟前,后面还跟了个小伙子拖了车堆成小山包的鸡。
  “需要帮忙抬上车不,鸡有点多,你后备箱位置够不?”鸡场主笑道,往走车尾走时,鸡血晃出来几滴瞥到车尾灯旁边。
  可给于术难受坏了,心都揪成一团了,脸上还得保持体面的笑容:“够位置的。”他不着声色地接过桶子,谨慎地放到地上,生怕再多溅出来一点儿血渍。
  “已经麻烦你们帮忙宰帮忙放血了,放上车我们自己来就行,真是辛苦你了。”于术礼貌道。
  江禹饶有兴趣地看于术人际交涉,简单的自己来就行非要说一大串,不过从鸡场主跟拉着拖车的年轻男人笑容看,确实挺受用了。
  他忽而想到手底下的道士说他说话太直,要是他能拐点弯说话圆滑一点,好多生意价钱还能往上抬。
  江禹扯起嘴角笑的表情被于术收进眸底,他以为江禹在笑他没听出来玩笑话认真接茬,又白了江禹一眼。
  “上车回去了。”
  “哦。”江禹还是跟来时一样,钻进后座。
  于术对于江禹坐后面没意见,坐副驾还是后排看个人习惯,但他的suv后备箱跟后排座位联通,他在驾驶座都能嗅到那股浓厚的血腥味,更别说江禹了。
  “鸡血味不难闻啊?我的副驾又不吃人。”于术透过后视镜跟江禹对视。
  江禹摸了摸下巴:“前面后面都闻得到,一样的。”
  行吧,就不该好心问他。
  到家时已经日暮昏沉,夕阳像一个巨大的吊灯,橘红色霞光倾泻了下来,树木房屋和人都染了几缕暖调。
  下葬之后基本没什么事儿了,江禹跟于桓约定的工作期限是头七结束的第二天,不过实际要看调查进度,毕竟他帮忙做法事只是赚点小钱,祛除村子的怨气邪祟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江禹躺在折迭床上插着充电器玩手机,时不时传出triple kill、quadra kill的音效,好不休闲自在。
  于术虽然已经下岗失业且很难在进入医疗行业,但他是真心喜欢医学,依然拿平板看医学文献。
  不过他的状态一般,思绪总是往牛眼泪飘去,他特意在镇上的药房买了消炎杀菌的眼药水,生怕感染到细菌,因而他看了一页划了重点做了标记,又觉得标记的地方没入脑子,重复看了几遍效率有些低。
  “看不进去就别看,等天再暗一点凉爽一点就出发。”
  “不易理解的地方多看几次加深记忆巩固很正常吧。难道你学东西看一眼就会了?”于术嘴硬道,他才不承认自己看不进去。
  江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又传来一个triple kill的播报语音。
  于术坐到折迭床上,好奇探头去看。好家伙,0-12-0,合着是对面秀到起飞,江禹一通操作花式灰屏。他挺佩服江禹的耐心,这么逆风的局还能面不改色继续坚持,队友聊天框小剧场也当看不见,换做是他直接点投降了。
  这大概就是从小修炼养出来的定性吧。
  “怎么,没见过道士打有游戏啊?”江禹趁着灰屏抬眼看了下于术。
  于术确实挺意外的,毕竟影视作品看到的道士大多隐居深山老林,不食人间烟火,所以他有点先入为主,认为江禹应该跟现代社会脱节,不怎么用电子产品不怎么娱乐。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他接触少见识少了,将艺术塑造的形象按到现实。
  于术点点头:“嗯,现实没见过道士,虽然你是第一个,但你看起来挺现代化,很意外。”
  江禹眼底淌过一阵清澈但流逝极快的笑意:“那只是导演想象的道士,不过也不全错。”
  影视作品说的倒也没错,他十六岁之前一直跟着师傅修炼,后来应师傅要求才入世磨练自己,而这村子正是他入世不久后发现但当时没能力解决,于是才会记了这么久。
  于术听得有些懵但没在意,江禹怎么样是江禹的事,之后或许会能成为朋友圈的点赞之交,但他们本就是两条路的人,仅此段时间有所交集而已。
  十点左右江禹喊醒了刚咪着的于术,把人拽了出门。
  外面的夜空黑得有些失真,星星隐匿在云翳背后,月亮白幽幽的光格外清明,照到有些凝固的鸡血上微微反光。
  江禹拿起手机往地上照,认出了他白天用来做标记的石子后,就喊于术把他准备好的削尖打通的竹筒,敲到标记点。
  表面的泥沙风一吹就咕噜咕噜乱滚,看似很容易把竹筒打进去,但实际下面的泥土又干又硬,哪怕削尖了一头作为辅助依然很难。
  “这地硬的跟石头似的,难怪白天那几位大哥要挑水淋地。”于术小声嘟囔道:“我们去搞点水呗。”
  “淋水了等会鸡血就会被稀释。”江禹把手机递给于术:“拿稳,我来。”
  于术放下手里的石头,接过手机当个人肉支架,腹诽着你能有多大劲,这地摔跟头疼的程度可跟水泥地可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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