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禹拿起石头奋力一敲,干净利落的闷响过后,竹筒微微离开一道口子,但已然嵌入地里差不多整整一节。
  于术眼睛瞪得老大,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江禹体型跟他差不了多少,并没有夸张的肌肉,但他确实一石头把竹筒直接敲进去了。他嘴唇一张一翕,想说话却沉浸在惊讶中半天组织不出来语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江禹这手劲大到能徒手劈开砖头了吧?!
  江禹催促地喂了一声,扬起下巴朝另一个方向抬了下,示意于术到下一个标记点打光。
  “你手不疼啊?”于术出于习惯脱口而出问道。他从事医疗行业,对于身体状况会格外注意,以医学角度判断,刚才那样子使劲要是没有方法技巧,肯定会伤到手腕跟筋骨。
  江禹摇头否定。
  于术眯起眼睛看了江禹的手腕两三秒才移开视线。
  “往前一点,看到没,那块灰蓝色像水滴的小石子。”于术打光位置有点偏,江禹指挥道。
  于术弯下腰都没看见江禹说的灰蓝色水滴状石头,江禹伸出长腿在地上指明了具体方位,让他把光源往右上方的位置挪动。他愣了一下,光源照过去看到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石头,真好奇江禹什么记得这么小的石头的具体位置。
  江禹抓着石头抬起胳膊,拱起的肱二头肌和凸起的血管,这手臂仿佛能把仿佛能把黑夜撕出个缺口来,在手机的冷光直照下汹涌的力量感即将迸发而出。
  手起石头落,后面五根竹筒很顺利一一钉入地里。
  江禹看了眼于术身上的浅色衣服,把装满鸡血的桶子抢了过来,他不在意手上沾没沾到将鸡血,一手抓着桶口边缘一手托着桶底,缓慢倒入竹筒里边。
  天气热,放了一下午的鸡血已经没那么新鲜了,但是那股腥味还是那么浓烈,于术吸了吸鼻子,职业病让他几乎无意识地立马判断出表层的鸡血已经出现了腐败。
  江禹动作很快,完事之后随手抓了把沙子吸收手沾上的些许血迹,另一只干净的手往口袋里探,像是在找东西。
  于术把手机塞回给江禹,随后抓起他的手检查,微微下垂的睫毛在夜风里轻轻摆动,那认真的眼神专业又温和。他摸了一下江禹手腕的肌肉和骨骼,感觉不到问题,又稍微使了点劲,捏了一下腕骨。
  江禹看着于术专注的样子,感受着手腕传来的温度,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在给他问诊。
  于术一番检查,确认江禹是有技巧发力手腕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那么紧张干嘛,我肯定会注意安全。”少了手机光源江禹神情在夜色里变得模糊,但说话间藏了一缕喜悦,语调也轻快了些。
  “谁知道你啊,发力那么吓人。没事就好。”
  于术看了眼那六根几乎隐没在夜色里的竹筒,情绪有复杂,光靠竹筒跟鸡血就能有效果吗,他总感觉如此简单轻松就能破了所谓的煞气不太合理。
  江禹似乎心情不错:“等鸡血全部渗入土里,拔掉竹筒收拾好现场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于术点点头。
  “嘶。”江禹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
  于术迅速凑过去:“你这手怎么了?”
  “可能没注意,手掌心扎到刺儿了。”江禹煞有介事地说着。
  于术伸手过去刚要抓住江禹的手就被扎了一下,跟接触到静电很像,不怎么疼就是太突然了,给毫无防备的他吓了一跳。
  江禹快速反手抓住于术的手,把人拉到竹筒旁边。
  “喂,干什么?!”于术还在奇怪那像静电的到底是什么,就被拉走了。
  江禹捏着他的手指微微发力,他能感觉到手指头热热的,和微弱的湿润液体。
  “别闹腾,你的血才是最关键的。”江禹声音冷了下来。
  确实是,单纯靠一点鸡血只能压制,也就是降低埋在白虎断腰地的人后代遇到坎坷的频率,想要彻底解决,不可或缺的一样物品就是八字纯阴者的血液作为破煞的关键。
  八字纯阴者阴气纯净有灵气,具有稀释和精华煞气的功能,但不能是主动献出的血液,无意识受伤出的血效果才是最佳最万无一失。
  因此江禹才装作手受伤让于术看,然后借机扎破他的手指。
  于术啧了一声,骂道:“你不会提前说啊。”他并不知道自己八字纯阴体质特殊,只是以为跟爷爷有血缘关系,他的血才重要。
  “说了就没用了。”
  随着最后一个竹筒滴入血液,于术心头萦绕着浓烈的不真实感,他真的感觉到了不一样,在他肺部爬行的虫蚁消失不见,他不再觉得呼吸发麻头昏脑涨,压在头顶的无形石块也不知所踪。
  他畅快地吸了口气,认真的打量江禹,从头到脚。
  这二十出头的小男孩是有真本事的。
  翌日,于术跟江禹眼下都顶着非常明显的乌青,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两拳似的。
  江禹不参与别人的家事,吃过早饭就打算回去再眯一会儿,跟在收拾东西的于桓笑了笑。
  “你们俩昨晚失眠了?”于桓正在清理那些收拾好了但没来得及丢的东西。
  江禹道:“差不多,我再回去睡会儿,有事喊我。”他撂下话没等于桓回话就上楼了。
  于术打着哈欠应了一声:“这些全都丢掉吗?”
  于桓点点头:“嗯,我留着也没用。对了,哥你真的不要爷爷留给你的钱?”
  “不要了,当时说好了,让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要。”于术扯起嘴角浅浅地笑了,梨涡衬得他更年轻更温柔。
  于术并不觉得可惜,当年他跟弟弟都想离开村子,出去看看更大更繁华的城市,但爷爷死活都不同意,软磨硬泡了半天只同意一个出去。他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有得有失,他拿走了弟弟出去看世界的机会,那他必须遵守诺言,哪怕贷款让他失业下岗的生活更艰难也不能成为他食言的理由。
  于桓读懂了哥哥的笑容,便没再说。
  “这是什么。”于术被于桓随手拿起的本子吸引了注意了,皮套封面保养得很好,几乎没有磨损,但褪色严重,已然有好些年份。
  “我没打开看过不知道。大多数东西都被叔姨婶伯拿走了,剩下这些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打算烧掉。”于桓摇摇头。
  于术拿过那个本子,翻开书皮差点被那股霉味熏到把刚吃完的早饭吐出来。他赶紧把本子拿远散味儿。
  “莲姨倒是拿了对金花耳环跟金手镯,她说金耳环自己戴,金手镯留给儿媳妇,哎,可惜啊。”于桓絮絮叨叨说着。
  于术闻言身体僵了下,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瞳孔扩大又收缩。
  他回来第一天就看见李彩莲耳朵上那对惹眼的金花耳环。
  爷爷的死因迷离,莲姨拿了爷爷的遗物没几天离奇去世。
  于术有种预感,爷爷跟村子的怨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他没说,他不敢说。
  于术装作漫不经心随口嗯了一声回应于桓:“我帮你清了这堆东西得了,那么大堆。”
  “不用,等会儿烧了就完了。你这黑眼圈,回去睡会儿吧。”于桓拍开于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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