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于术愣了一下。
也?难道说爷爷也是张伯的手笔?
可是不是爷爷带他进来村子的么,他跟爷爷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张伯的笑容表面慈祥,但眼眸闪过的阴翳简直就是尖锐的冰凌,能给人开膛破肚,那密集的皱纹更衬托笑脸的诡异。他点点头:“挺聪明。不过你抓到我也没用,你谁也救不了。”
江禹双手环抱到胸前,抛出一个张伯无法拒绝的交易条件:“我可以考虑,让你离开这里。”
张伯漂浮着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已经心动了。这村子不仅活人被困不能离开太久,就连死后也没法离开进入轮回。他死了几十年,每天过着日晒如同被烈火焚烧,雨淋仿佛万箭穿心的折磨日子。
要是眼前的少年真能帮他脱离苦海,他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服从。
“你真的可以帮我离开这里?”张伯问道。
江禹冷着脸点点头,没接话,回头跟于术眼神交流过后,决定把问话的机会让给于术。
他重新看向张伯,挑衅的抬了抬眉毛。
于术目光复杂又有些躲闪的盯着张伯,害怕、疑惑和愤恨混为一团,旋转交错酝酿成高速转动的漩涡,吞噬着他平日努力维持的精明圆滑。
就是祂,在他守灵时想害他没成功,害了其他人之后,今天又来第二次,他们之间无冤无仇,就非要至他于死地。
于术按耐住在五脏六腑冲撞的恐惧很怒意,尽力让脸色看起来平静,不输气场,而在后背的手早已握紧了拳头,细微的骨头有挤压声埋伏在呼吸之下。
“到底有什么仇?你为什么离开了又要回来,最后怎么出事的?还有何玉嬅是谁?”于术连珠炮似发问。
张伯想到了些什么虚张着嘴组织语言,短暂沉默后开口道来:“于定安害了我,他逼我杀掉何玉嬅,事成离开后家人陆续出事,我没地方去了,只能回来。”
他越说越激动,嘴角跟眼尾无意识抽搐:“没有于定安,我就不会那么惨,他靠我发财,是我们带动村子发财的,他却反手害我!忘恩负义!”
发财?
根据相册时间跨度推测,的确能算出村子富裕起来跟张伯来的时候对得上,而且村子以前很贫困也是真的,黄泥当水泥用,石头当砖头使。八九十年代短时间让落魄的山村富裕,住上带院的独栋小楼,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何玉嬅呢?”于术消化接收到的信息边逼问。
张伯蹙起眉头,本就干巴皱起的皮肤更加难看,像是被捏得团状后微微舒展的纸张。
“何玉嬅...何玉嬅也死了,于定安让我把她埋到后山,其他我想不起来了。”
涉及何玉嬅的话题就连已经死去的人都无法提起,可以百分百确定,何玉嬅跟村子的异样脱不了关系,可既然源头是何玉嬅,那为什么害人的是张伯。
“一定是她,一定是何玉嬅,她不让我记得也不让村里的活人记得。她恨透了这里,但是我想对你下手那晚,她在你守了一整夜。”
“金花耳环,是她活该。她拿了金花耳环,招了乱葬岗的冤死鬼,是她活该。”
张伯说话已经不组织不思考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于术反复咀嚼后半句话,就是说那天晚上敲门红色绣花鞋就是何玉嬅,而她竟然不是来害人的,而是来驱赶张伯的。
结合何玉嬅埋在后山,能推断出坐在棺材上的红衣新娘是何玉嬅,她帮忙驱赶狐狸鬼魂。
但在村西遇到的学生装的何玉嬅又怎么解释呢,难不成有两个何玉嬅,还是说她再来回切换身份。
所有线索都收束指向何玉嬅,又偏偏在何玉嬅身上断了个一干二净。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让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
江禹扬起眼尾,莫测的笑了笑:“捞偏门,一言九鼎。”
张伯没来得及露出解脱的表情,灿烂炽烈的红金色火焰在他身上绽放开来,如同天边的晚霞那般漂亮灿烂。
那火焰温暖又让人安心,于术心头的慌乱不安和生理的阴冷不适,在火光映照下化作片片灰烬脱落粉碎,随呼吸飘散得无影无踪。
“符箓超度也是一种离开。”江禹看着张伯痛苦扭曲的表情,满脸淡然道。
江禹起得早在窗户边晒太阳了,入夏了天亮六点就天亮,太阳透过窗户落入房间,他就站在光灿灿又柔和的光束里,周围还飘着暖融融的细尘。
他看了眼时间,把于术也拽了起来。
“起床,出发。”声音冷冰冰的,命令式的口吻毫无年下的自觉。
昨晚超度了张伯后,他们整理了线索,决定今天去后山找何玉嬅埋的地方。
还好于术没有起床气,打了个哈欠就坐起身,抓了把乱糟糟的像个鸡窝的头发。半敞开的领口露出小块白皙的皮肤,红绳拴着的永生结在光照下玲珑剔透,映射出的水绿色光影浮在锁骨中间,随呼吸缓缓起伏。
“这么早出发?”于术伸了个懒腰。
江禹道:“不是,我醒了所以喊醒你。”
于术翻了个白眼,但想到他是江禹又觉得合理了,这小崽子说话直愣愣的,年纪不大倒是经常摆冷脸,还是个不像道士的道士。
“你有病啊?”于术一巴掌拍到江禹的肱二头肌上,他力气不大但肌肉紧实,碰撞声很清脆。
江禹眼珠子往于术的方向溜了溜:“嗯,的确不舒服。”
“你...”于术嘶了一声,虽然嫌弃但医生的职业习惯已经形成了反射弧,伸手探入江禹软塌塌的刘海下感受体温。
“没着凉发烧啊。我临床内科的,专业之外只能看点简单的感冒发烧我,其他的我看不出来。”
江禹默默看着于术,眸子如同一颗氤氲着薄雾的宝石,明亮却透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
“说话,哪儿不舒服啊?”于术催促道。
江禹偏过脸,长睫毛染上了一缕金色上下轻轻扇动,清晨柔光将他侧脸的轮廓裁剪出清冷的神圣感,高挺的鼻梁有小驼峰稍微增加了点阳光的少年气。
“看你睡得太沉不舒服。”江禹挑了挑眉。
不是,他有病吧?
于术忍住骂人的冲动,恶狠狠的瞪了江禹一眼,随后进去卫生间洗漱。
他们简单吃过早饭,正式出门。
天晴,早上凉爽,山路好走,很快就到了后山。
根据张伯所说,何玉嬅埋在后山就挺奇怪的,因为按村里的习俗,于姓才会埋入后山,外姓人只能埋进乱葬岗。
然而江禹跟于术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何玉嬅的墓碑。
“难不成张伯骗了我们?”于术回来几天,见了几次鬼后,看着墓地密密麻麻的墓碑,心里止不住发毛。
江禹也觉得奇怪,张伯应该是恨透了这村子跟何玉嬅,不会乱说诓他们才对,但来来回回走了三趟都没看到何玉嬅的碑铭。
而且,他们确实在这座山遇到过何玉嬅。
江禹瞳仁闪过一丝亮光:“没骗人。他说后山,没说后山哪啊。”
“在你爷爷墓穴附近。”
于术满脸别开玩笑的表情,可江禹表情认真,语气也不像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