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歌声慢慢变小,俩人默契回头,小女孩分离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但她一直重复唱着童谣,似乎没法交流。
  她低头盯杂乱的草丛良久后抬头凝视江禹和于术,然后指着的脚下的土地踩了两脚。
  “她好像想让我们帮忙挖开脚下的土地。”于术半信半疑道。
  江禹径直走了过去,冷冰冰反问:“不然她白告诉我们知道那些事?”
  也是,这小女孩传递给他们的信息,比查了好几天的还要多。
  他们步近老宅小女孩就消失不见了。江禹站刚才她站的地方,心头惊了一下,于定安知道的东西还挺多。
  江禹清晰记得幻境中小女孩家里七口人埋的位置,连起来就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实际上有些古人认为由北斗七星和左辅、右弼构成。小女孩埋的位置和她妈妈埋的位置恰好对应了两颗辅星的方位,这样一家九口人就组成了北斗九星阵的家冢。
  真不晓得于定安是从哪学回来的这些本事,生前不放过这家人,死后还用他们的魂魄温养水土改善风水。
  小女孩之所以成为魙,也是家冢的“功劳”。她成为魙的痛苦跟活人被迫保持清醒从天灵盖注入水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还好,想要破除家冢,只需把其中一个辅星位置的尸骨挖出来净化超度。
  小女孩埋的不深,俩高大的男人用木头挖了一小会儿就看到了骨头。
  江禹拿出提前备好的符贴在尸骨上,符纸无中生火,燃出柔和温暖的白色火焰。
  于术看呆了。烈火逐渐熄灭骸骨变得干净如新,同时浓雾再起,童谣再次响起却不见小女孩的身影,雾气散去后幻境又出现了。
  一袭白衣的送葬队伍有些眼熟。
  “是那天碰到的。”于术率先反应过来。
  是之前遇见红白撞煞中的白,但人数比上次看到少了一大半。
  那天红白撞煞确实是刻意安排的,但并不是何玉嬅,而是这个小女孩。她被埋在这村子几十年,因为家冢的限制她被困于此地无法离开,然而很多东西她都默默看在眼里。
  看来小女孩知道他们想找什么。
  “埋在这儿能行吗?”排头的问于定安。
  他们站的地方是乱葬岗那块寸草不生很突兀的地
  于定安扫了一圈周围,沉下声音道:“没问题的,分开埋魂魄不全。”
  他跟江禹都猜错了,不是张伯下葬,而是何玉嬅下葬。乱葬岗埋的也不是外姓人,是那些受害者。
  她感觉到于术的特殊体质和江禹的道士身份,知道两个能帮她从家冢解脱,于是暂时控制了何玉嬅的一部分魂魄,而她则在暗中操控红白撞煞,让他们看见过往的景象。
  于术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不让他到这边玩,不是乱葬岗不干净,而是乱葬岗里埋的都是他亲手伤害过的人,而且他应该知道自个儿孙子八字纯阴才那么怕。
  填埋泥土的声音刺激着于术的神经,熟悉的节奏和碰撞声,让他条件反射想起了那个幽闭的空间,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江禹握住于术的手腕,让他尽量冷静些。
  于术调整了一下呼吸,那次经历太让人印象深刻,就像潜伏在身体的风湿骨痛,一到下雨潮湿旧开始发功。
  最后一抹泥土落下无碑墓完成,幻象戛然而止。
  小女孩走进屋里,只剩下荒凉的旧宅和偶尔泛银光的湖水。
  俩人鬼使神差跟着进去了那幢老房子。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走了没两步就磕碰到了朽掉的木质家具,沉闷的响声在墨黑的空气中来回飘荡。
  江禹似乎无所不能,将符咒丢到半空打了个响指,火苗幽幽的跟在他身边将暖橘色铺满了整个房间。
  屋内的场景跟上次看到的相差无几,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本笔记本新了许多。
  “她人呢?”于术张望了一圈。
  江禹用眼神回应了一句你问我我问谁,随后拿起笔记本,书页干净整洁,字迹清晰了许多。
  他边看边念。
  “1985-1-4,卖出一个男婴,收入1万元,跟于定安平分。”
  “1985-3-17,卖出一个女孩1000,来回路费100。”
  “1985-9-2,客人想要一个男孩,跟村东于磊商量过后1万卖了,牵线搭桥费用收入2000。”
  “1985-9-28,羊城游客一家七口内脏器官收入共计10万元,参与帮忙的12名村民2万,剩余8万跟于定安平分。”
  于术看了几行,触目惊心的内容就如一把利刃架在于术的脖子,让他不敢大口喘气。
  1985年,一百块已经属于巨款,千跟万更别说了,难怪后来村子突然建了独栋独院的小洋房。
  江禹扭头看了下于术的状态,得到眼神催促后继续一页一页往后翻。
  器官买卖,拐卖妇女儿童,还参与村里贩卖孩子的生意,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几十万。
  但笔记本里没有何玉嬅的记录。
  “没有何玉嬅。”于术皱起眉头。
  难道何玉嬅不是被拐卖到这山村的?但这笔记本也在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测没错,村民对何玉嬅事件细节避而不谈就是为自己打掩护,为其他人打掩护,在巨大的利益和无法背负的后果之前,人性的自私暴露无遗。
  “有,没写名字而已。”江禹指着倒数第三行:“1993-7-24,有个女学生来村里体验自然,内销收入2000。”
  于术眯起眼睛盯着内销两个字出神,熟人之间或者合作伙伴之间叫内销,张伯的同伙正是于定安,且93年也对得上之前看到的内容。
  这么说来何玉嬅不是被拐过来的,而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走进了恶魔的陷阱。
  结合尸体上大大小小的疤和铁器限制留下的伤痕,于术已经大概猜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于定安看上了何玉嬅把她从张伯手里买了下来,但她多次逃跑,因此于定安将人囚禁限制起来,除了脸上没留疤痕,其他地方大概率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侧面解释了为什么照片里的何玉嬅长袖长裙戴手套。
  江禹似乎没注意到于术低沉的气场,冷不丁说了句:“你爷爷没什么人性。”
  于术无声倒吸了口凉气,手背到后面捏去拳头。江禹说的没错,他爷爷,哦不对是于定安,真的没人性,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甚至为了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罪行不被公之于众,回魂的时候要对孙子下手,亏他一开始还想查清楚真正死因,到头来查到了自己身上。
  暖光柔化了于术脸上的沟壑,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没多少变化,然而内里已然刮起迅烈暴风,不断摧毁他曾经爷孙和睦美满的记忆。如果说于定安掐着他脖子的时候还留有一丝情意,那么这些伤天害理事就是斩断最后情意的利刃。
  “说得好。”于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笔记本没有记录张伯离开的原因,也没有记录村子变故的契机,继续往后翻就是他们之前看过的内容。
  江禹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些,稚嫩的字体逐个浮现,有些歪扭的谢谢你们四个字让人心酸又无奈。
  两大男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即是对这个小女孩一家遭遇感到痛心,也是对这山村发生过的事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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