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许漠回过头,嘴角还叼着烟,手套摘到一半的动作静止。
几步之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女人。
高的那个穿短款皮草配过膝长靴,长腿,细腰,一头酒红色卷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许漠一时没有挪开眼。
“暂时代理厂长。”
许漠二选一回答了赵雪妮的疑惑,掐灭烟头说,“原厂长手下的生意太多,托我帮他打理养殖场。”
“哦。”赵雪妮抱着胳膊左右看了看,“鸟呢?”
“在室内,外面天冷,非洲鸵鸟抗不住。”许漠看她头发一眼,“要参观吗?”
“你一大早把我们喊过来,不参观还能干什么?”
许漠打量她的这一眼,无端让赵雪妮心里生出一点刺。
他也在揣摩她这些年的变化吗。
从单纯无邪的女孩,变成风尘气十足的女人?
三姑骂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不是。你的头发能压吗?”许漠指指自己的短发,给她一顶棒球帽,“我这儿的帽子不是很干净。”
“至于吗。”赵雪妮散了散卷发,“进动物园参观鸵鸟也不需要帽子啊。”
许漠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到了赵雪妮,但他自认没做错什么,便反手将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迈步先进了棚舍。
“随便你。”
铁门一开,赵雪妮就后悔了。
至于,真的至于……
因为动物园的鸵鸟全关在铁丝网里,而养殖场的鸵鸟……
“雪之乡有三百多只成鸟和一个幼鸟孵化室。”许漠例行公事在前方介绍,“厂里规模不大,目前有八个饲养——”
许漠自顾自说了一会儿,没听到身后任何动静。他转过身。
“雪妮,你去啊!”
墙角,乔诗语把赵雪妮往前推,“不是你找工作吗!”
赵雪妮僵着背脊,脚底生根一样长在地面:“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来养鸵鸟了!”
棚舍没装铁丝网,鸵鸟们得以探出头来,左一下右一下伸长脖颈,灵活得像会扭脖子的新疆舞娘。
赵雪妮终于知道许漠为什么要给她戴帽子了。
——头发会被鸵鸟啄秃的。
许漠看着赵雪妮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
他取下棒球帽,隔着两米距离扔给赵雪妮,帽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戴上帽子过来吧。”
赵雪妮接住了帽子,叩在胸口,帽子还有许漠脑顶残余的温度。
她看着许漠。
许漠站在两侧栅栏中间分出来的路上,肩宽腿长,栅栏后的鸵鸟们探出脑袋,水草般在许漠头顶飘拂,却没有一丁点要伤害他的意思。
相反,鸵鸟们见到许漠后变得很乖。
这一刻,许漠也看着赵雪妮,对视很久后,他忽然挑了下眉梢,意识到什么,转而举步走向赵雪妮。
“懂了,是要我来接你么?”
第3章 3 连我也被拒绝了么
许漠与赵雪妮对视的这几秒间,赵雪妮清楚感觉某种坚硬的东西在胸腔深处慢慢瓦解了。
而当许漠迈步走向自己时,赵雪妮的第一反应是……
反手推门,她跑了。
乔诗语看着赵雪妮的背影惊呆了:“不是,姐们儿你……”
许漠这时也走到门口,双手掐腰,目送赵雪妮疾步离开。
“呵。”
乔诗语听见一声轻笑,在她头顶弥漫开来。
男人声线低沉,笑起来时有种说不出的磁性。
“我记得,赵雪妮同学以前胆子很大呢。”
不仅上课直勾勾地看他,兴致来了,还会上手摸他一把。
这女人怎么越活越怂。
-
赵雪妮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参观完生产区、孵化室、兽医室和库房的。
回程时许漠大发善心送她们回家,乔诗语下车后,车里顿时变得安静极了,甚至可以听到两个人呼吸起伏的声音——
独处。
她,和许漠。
许漠没有问赵雪妮参观后的感觉如何,无话可说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雪林镇只有一条马路,赵雪妮的家就在镇口的界碑处。许漠把车停到她家院子门口。
赵雪妮想了想,说,“谢了啊,我走了。”
许漠看着路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嗯。”
赵雪妮回家后,父母也都在家。老两口退休后清闲的很,挺诧异她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是找新工作吗?找着没。”
赵雪妮莫名有点焦灼,完全不想谈这话题。
她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边喝边说,“别催行么,找工作跟找对象一个道理,缘分没到的时候……”
“哎哎,老赵!”
老妈完全没听赵雪妮说话,趴到了窗边,对老爸招手,“你过来看,那不许家的小儿子吗?”
老爸皱眉:“哪个许家?”
“就雪妮以前……”老妈正要介绍,才想起来赵雪妮也在屋里。
她太久没回来,家里人都不习惯多出个女儿。
但老爸一听就秒懂,戴上眼镜凑到窗边。
“嘿,还真是!他把车停咱家门口干嘛,难不成在等雪妮啊?”
赵雪妮呛了一口水。
“这孩子可惜。”
老爸叹气,“以前是理科状元考出去的,学校还给他立了状元石,怎么现在回来干养殖呢。”
老妈也叹气,“还不是被家庭拖累的。你说他要是生在一个正常家庭,前途得多无量。也不怪以前雪妮喜欢他,确实挺优秀,你看他还会修车呢……”
老妈话音未落,屋外的风雪吹了进来。
没过一会,赵雪妮就走进了窗户的格景里,走向许漠。
许漠的黑色皮卡车没发动,引擎盖是开着的,许漠正在修车。
赵雪妮的目光从车移动到许漠身上。
许漠的腿很长,很直,他虽然穿着一条普通的黑色长裤,但能看出长久健身所塑造的健硕腿型。尤其臀部,在他弯腰的时候显得很翘。
赵雪妮想起,读高中时的同龄男生穿校服要么过胖,要么瘦得像豆芽菜,唯有许漠,是结实且挺拔的。
“需要帮忙吗?”赵雪妮问。
许漠手撑引擎盖,回头看到赵雪妮。
他似乎并不吃惊,点点头说,“好,麻烦帮我去驾驶室后面拿瓶东西,蓝色的。”
赵雪妮很快拿过来了,上面写的好像是德文,她看不懂。
“你车怎么坏了,还坏得这么……”
这么巧。
就在她家门口。
很难让人不多想。
许漠脸上没什么表情,把那瓶东西往引擎盖的管道里倒进去。
“车是我指哪儿就能坏哪儿的么?”
赵雪妮抿了抿唇,站在他身后问,“还要多久能修好?”
许漠说,“不知道。”
“你不是汽车工程师吗?”
也许是感觉到某种驱赶,许漠淡淡看了眼赵雪妮,“天冷,机油结冰了。车子还得暖会儿,修好后我会走的。”
许漠说完,气氛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