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恪穿着白t,外搭一件松松垮垮的米色长袖针织衫,配了条水洗牛仔裤,左耳耳骨带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耳环,头发半扎在脑后成了个小揪儿,前额发丝随风轻扬。
  很时髦,很松弛。
  台下传来两声意义不明的高喊,时恪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观众又爆发了一阵欢呼。
  【雾草!!!!(捂嘴.jpg)】
  【我进错直播间了吗……】
  【第二个!他是谁!!】
  【老师说这次展会很值得看(雀实】
  【哦莫!好长的腿】
  在时恪看不见的地方,弹幕飞速划过,后台数据谷值刹车,转而逐渐攀升。
  时恪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工作人员只交代了他要看镜头,没交代他要微笑。
  他一如往常那样,没表情就是他最习惯的表情。
  【爱上冷脸是我的宿命……谁懂啊淦】
  【好好好,用这招是吧!璨星你牛!!】
  【可是上台多少要笑笑吧,感觉他不太尊重人】
  “相信了解艺术行业的各位,对‘山道’都不陌生吧?”主持人问。
  观众点头附和。
  “说起‘山道’,大家想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郑元,郑老师。不过这次山道的代表人可不是他噢。”
  主持人卖了个小关子,随后声音调动起情绪,兴奋地介绍道:
  “让我们欢迎‘山道’独家签约设计师——时恪!”
  晚风阵阵,天公作美。
  这会儿恰好碰上了太阳落山,余晖裹着云光倾泻而下。虽未入夏,已是深春,傍晚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闷得时恪有点热。
  镜头里的人脸庞偏瘦削,也没什么血色,嘴唇轻轻抿起,泛着浅白,甚至干燥的有些起皮。
  但他的五官轮廓却实在精致,眉骨立体,鼻梁高挺,鼻尖微翘,面颊沁着一层薄汗,在夕阳下闪闪发着光。
  “大家好,我是时恪。”
  他的眼睛扫过观众,最终定格在黑黝黝的镜头,“来自山道设计工作室。”
  摄像师心头一跳,可算让我搞到了……
  这是什么?
  这是热腾腾的话题啊!!!
  文化局联合璨星视频搞直播,还放在开屏推荐和首页banner位,流量就是第一指标。
  导演已经下了指令,摄像师心领神会,给时恪切了个特写镜头。
  落日刺眼,他轻眨了两下,睫毛在桃色霞光中投下一片阴翳,晃晃悠悠,像是蝴蝶因受惊而振翅。
  【我晕了他好漂亮】
  【正脸看得我哈特软软……】
  【我靠!是他??今年最佳设计奖的那个时恪是他??】
  【素,他作品在东兰官网有展示】
  【这怼脸镜头!】
  【现在设计师都这个要求了吗?门槛这么高吗?】
  【颜值方面不清楚,但山道是真难进,他好像还是郑元亲传弟子。】
  线下线上反应热烈,导演在跟播车里已经乐得笑开花了,不停“啪啪”拍着大腿。
  今晚数据一直不错,两次观看峰值和弹幕爆发都发生在时恪出镜的时候,简直像是往直播间里炸了一颗雷。
  这效果也就比乐队出场的时候弱一点点吧。
  主持人手扶耳返,一边说着,一边又往现场导演那里快速瞄了几眼。
  “在咱们正式介绍工作室作品前,先提前祝贺下时恪,他也是今年东兰最佳设计奖得主!年少获此荣誉实在难得,让我们再次以掌声祝贺他!”
  和彩排的顺序不一样,主持人突然把和奖项有关的内容提前了,观众席再次掀起欢呼,好多人趁机掏出手机冲着时恪录像拍照。
  时恪反应也很快,他念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和主持人一来一回间直播互动率又涨了不少。
  然而,就在一切顺利推进的时候,时恪的周身却陡然一凉!
  一阵刺骨的寒意猛地蹿了上来,和之前的感觉别无二致。
  是它!
  那个一直跟踪他的视线。
  时恪瞬间握紧了拳头,目光左右横扫,企图捉住那个东西,可台下人头攒动,每张面孔都是陌生的。
  冰凉的黏稠感扑面而来,仿佛能渗透进他的骨头里,他竭力压制着不适调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观众们的喧闹逐渐被呼吸声湮没,他皱起眉头,神色凝重而犹豫。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嗡鸣。
  这是他焦虑发作的信号。
  第2章 小心———!
  到家已是深夜。
  黑暗中亮起一盏灯,玄关处的身影躬着脊背,低垂着脑袋。
  时恪做了三个深呼吸,直到心底的不安完全消散才重新直起身子。
  那视线出现的实在诡异,眨眼便消失无踪,短短几秒钟让时恪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又出了问题。
  客厅纱帘被吹到窗外,浪花似的翻涌,穿堂风卷起一桌子的画稿,纷纷落了一地。
  时恪关上门,没有捡起来的打算,径直走向阳台。
  夜色朦胧,火光跃起,莹白的手指在夜里格外扎眼。
  时恪夹着烟凑近火苗,浅浅吸了一口,青提薄荷掺着焦油的苦瞬间在鼻腔散开。
  他转过身背靠阳台,手臂搭在栏杆上,仰起头缓缓呼出烟雾。
  白雾模糊了视线,又被一阵风吹散。
  时恪鼻息微动,嗅到风中散落的一点清甜,掺杂了些木头的香气。
  他下意识朝楼上看,视线落到了邻居家的阳台。
  景禾壹号属于高档住宅,相邻楼层的阳台交错堆叠而成,宛如空中浮岛,又大又宽敞。
  能住这儿的大都是有钱有闲的人,有生活情趣的就种种花草,譬如时恪楼上的这户;喜欢社交的就弄露天烧烤派对;而时恪的阳台与他们格格不入,光秃秃的,像个刚刷完墙的毛坯房。
  这房子本就是老板郑元租给他的,他不想把人家房子弄乱了,要不是郑元给了个师生员工价,估计他得住到五环外去。
  不过,时恪偶尔会把画架搬出来坐在这里写生。
  他曾经有段时间喜欢画花草,楼上那户人家种的盆栽几乎被他画了个遍,虽说未经同意就这么做很不礼貌,不过他也从没见过这户人,那里甚至不像有人住。
  时恪望着那株植物在风里摇晃,索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考都丢到脑后。
  跟踪也好,幻觉也罢,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他安安静静抽完这支烟,转身回了屋子。
  午夜窗外忽然刮了风,下起大雨,时恪在床上睡得很沉。
  如果他今晚没有那么疲惫,大概会发现正对着阳台的树荫下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恪醒的时候雨还没停。
  窗外灰暗濛濛的,叫人分不清昼夜。
  昨晚忘记关窗了,地上有几张画稿被打湿,空气里也弥漫着潮气。
  他在床上多赖了半小时,随后洗澡换了身衣服,窝在沙发里点上一根烟。
  做完这么一套流程的时恪可以三过画稿而不捡,不得不说懒是一种态度。
  他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未读消息挤满了信息栏,微博,微信,手指划拉出一长串,翻不到底。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