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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惹怒客人会被投诉罚款,老板盯得紧,他暂时没想到其他解决办法。
  所以,时恪第一次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就是从喝下深水炸弹开始的。
  “草!养鱼呢你,给我喝!”
  第十杯?还是第十一杯?
  时恪记不清了,伏特加的度数高得吓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白天摇了一整天奶茶,粒米未进,里头没东西,吐也吐不出来。
  就在准备仰头喝下的那瞬间,有人把酒杯夺了过去,泼在那傻逼的脸上,霸凌小团伙集体一愣,落汤鸡拍桌而起正要发作,被闻声赶来的老板压制下去。
  跟员工开开玩笑可以,但客人们打起来不好弄。
  收拾完乱摊子,时恪走到那人面前,问:“谢谢,你叫什么?”
  那人笑笑,“许函。”
  许函是时恪同专业的学长,如果不是他,时恪都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很出名。
  许函:“好多人都喜欢你呢,说你长的帅,天赋高,好像说……你在帮人画画?”
  “……嗯。”新开拓的副业之一。
  而后不久,许函也成了常客。
  他总是带着成堆的作业来清吧,抱怨着学生会业务太多,除了熬夜实在没办法。
  许函将灯光调亮了些,打了个哈欠,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看着对方眼下的青黑,时恪抿了抿嘴,“等我下班,我帮你画。”
  “真的?”许函欣喜了一瞬,神色又暗了下去,“算了,太麻烦你了,我能画完。”
  时恪摇摇头,“没关系。”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对于还未成年的时恪来说,这就是一种陪伴。
  “今天的作业也麻烦啦,给你带了盒酸奶。”
  “五张!就五张!”
  “最近参加了个海报比赛,可惜我没什么天赋……能不能,帮帮我?”
  中午,时恪接到一通医院打来的电话,时艳在去菜场的路上遇到个酒鬼,然后便突然情绪失控,晕了过去。
  帮忙叫救护车的是个陌生人,但没人付钱,医院只能通过时艳的手机找到了他。
  这个月工资还没下来。手头的钱全都转了过去,仍然差了五百。
  无奈之下,他找了许函。
  “借钱?”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创业,资金周转不过来……不过,既然是你开口,我借。”
  即将熄灭的火光被重新点燃,那是一种容易让人晕头转向的错觉。
  时恪除了消耗自己,没有别的办法来堵这个口子。
  “打给你打钱收到了吗?”工资刚刚下发一分钟,时恪就把钱转了过去。
  许函:“嗯,收到了。”
  对方听起来有些沮丧,时恪问,“怎么了?”
  “嗐,创业的事儿呗,拉不到赞助,项目要垮了。”许函说。
  时恪犹豫了下,说:“差多少?一千够吗?”
  “你愿意出?!”许函惊喜道,“给一千也行。”
  “嗯。”说着,钱便转了过去。
  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就像给许函画画一样,慢慢地,找他要钱成为了一种常态。
  “咱都认识两年了,我都不能抱一下你?”许函一身酒气的蹲在清吧门口,扯着时恪的袖子不放。
  “不能。”时恪退了一步。
  许函不耐烦地搓了好几下头发,低骂一声,走了,“ctm真装,这个月钱别忘了给啊。”
  店门口徘徊着三三两两醉酒了的学生,时恪站在夜里抬头看天,没由来得恐慌。
  像是一种下意识地反应,我将被抛弃,我将被遗忘。
  “小孩儿,点单!”
  一个三十出头的带着眼镜的男人朝他招手。
  时恪拿着菜单过去,递给他,“您先看看。”
  今晚清吧有活动,上下两层楼几乎都要坐满,时恪夹着笔,望着台上的驻唱歌手出了神,低低地跟着哼歌。
  这首歌刚好他很喜欢。
  “你这个,给我推荐推荐啊。”眼镜男摸着下巴挑眼看他,来回打量着时恪的脸,“今年多大了?满十八了吗?”
  时恪面无表情地用笔指了指菜单上的一处地方,“推荐生命之水。”
  “哟,这么看得起我,”眼镜男笑了笑,视线依然在他身上游移,“那就这个,你陪我喝。”
  说完,伸手搂过时恪的腰,另一只手从他裆部的位置轻轻蹭了过去。
  下一秒,清吧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哀嚎。
  老板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挥开人群,眼见时恪把一个人摁在地上,“哐哐”往他脸上又砸了两拳。
  “你疯了!起开起开!”
  老板上前拽人,结果时恪一个回身,拳头擦着自己的下巴蹭了过去,他当场愣在原地。
  时恪大口呼吸着,眼底满是狠戾,目光却在不住地震颤,绷着身体一丝都不敢放松,直到人群都快散了,他才从那种状态里缓出来。
  “报警!赔钱!……必须赔钱!”眼镜男捂着被打掉牙的半张脸,瘫在卡座上不停叫唤。
  时恪冷冷瞥了一眼,眼镜男瞬间噤声,老板挤着一脸褶子冲他赔礼道歉,又安抚对方小事化了。
  “过来!给人道歉!”老板冲时恪吼了一句。
  在眼镜男高傲的注视下,时恪走了过去,少年人的身形虽然清瘦,但因为个子高挑,又身手不凡,再加上这张谁都不放眼里的冷脸,颇有些压迫感。
  眼镜男缩了缩脖子,拍了拍桌子虚张声势,“你想干嘛!”
  时恪歪了下头,毫无波澜地说道:“傻逼。”
  如果刚才现场没人拦着,他能给这男的打进icu。
  诚然,这样“叛逆”的行为会受到处罚。
  碍于这段劳动雇佣关系本身就不怎么合法,老板也是不想报警的,但是他可以开除时恪。
  “这个月工资呢?”时恪问。
  老板:“哪还有工资?店里砸坏的东西我还没找你赔,赶紧滚!”
  许函再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蹲在学生街街口抽烟的时恪。
  不过许函现在早就没哄他的心思,张口就问:“钱呢?”
  时恪:“没了。”
  许函听完,无言地走了。
  没有关心,没有眼神,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美工刀被推出又收回的“咯愣”声在楼道里来回响着,手机屏幕上是这学期的旷课记录,和取消奖学金资格的通告。
  而时艳,继上次在医院醒了,出院了,然后便再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黑暗中只剩下刃沿闪着冷冷的银光,它紧贴着
  皮肤滑过,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扎进去。
  时恪仰起脖子,视线也落在了窗外。
  就在这时,云忽地散了,半轮月亮露了出来,柔柔地笼着他。
  今晚的月色很好……
  那,明天还能看见吗?
  能吗?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从包里抽出一个本子,用红色的笔一遍遍写着“活下去”。
  脖颈上的划痕渗出血,滴在纸面和红色墨水混成模糊不清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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