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游廊侧边是窗格,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墙面,映出斜斜的一方方光斑,在墙角处竖起,框住一副画,也目前唯一的画。
时恪瞳孔微张,身影落在光里,“这画是……你捡回去的?”他万没想到,当时只以为是被楼道保洁收走了。
黎昀说:“嗯。你的作品,该待在艺术馆,展览厅,每一张都珍贵。”在知道时恪的心意后,不会再看不懂画的含义,小孩儿卑微谨慎,缺乏自我认同感,那便由他引导,再一点点重建。
被时恪放在箱子里积灰的作品太多,一些是为了挣钱参加比赛,而那些花了心思的作品,因为和艺考成绩无关,大都被时艳撕碎,早不知道化成哪滩泥。
时恪心里的滋味难言,只握紧黎昀的手,拼命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
“上楼去看你的房间。”黎昀拉着人,又从后花园的秘密通道上了三楼。
这里很安静,整层做了隔音,听不到一点外面的噪杂。推开门,时恪一眼见到的便是落地窗外的海景,浅蓝和雪白相映,浮动的波岸在太阳下发光,比星石还耀眼。
房间摆着沙发,宽桌,斗柜,角落摆上绿植,窗边隔出一块写生区,崭新的画架还没拆包装,静静立在光下,中央铺着细绒地毯,衬得一切都温暖。
往里走,推开嵌在墙内的书柜,后头藏着收纳间,台架上便放着手札,纸片则被夹在手札里。再往里,甚至还有卧室和洗浴间。
不说时恪那些画,整层楼的设计又大又隐蔽,整个家搬过来都绰绰有余。
“可以把它当成工作室,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黎昀站在门口看着他,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
话说的好听,其实藏了大大的私心,要是赶上餐厅太忙,就去把人接过来,守在眼皮子底下,专属私厨尽情投喂。
时恪声音轻哑,刚才还是难以言喻,现在又成了心酸,“不是你的生日吗,怎么都是给我的东西。”
黎昀纠正道:“是‘我们’。”
他走到窗边,高挺的鼻梁被阳光刻出锋利的线条,“我小时候过生日家里办的隆重,宴请同学,亲戚,尤其黎延君带来不少投资人,安排各种环节,收到堆成山的礼物。但是我不喜欢。”
时恪问:“那你喜欢什么。”
黎昀浅浅笑了笑,“喜欢跟你过最日常的生活,做什么都可以,无所事事也可以。”
总是习惯做照顾者,在家又是年长的哥哥,做事滴水不漏的前提是事无巨细的掌控力,时恪难以想象这样需要耗费多少心力。如果有可能,他希望黎昀可以享受被照顾。
时恪心绪一路飞驰,眼下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多,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今天的晚饭,能不能我来做?”
第70章 对象在家
黎昀抬起眉尾, 颇有兴致地说:“当然。”
冲动是魔鬼,时恪觉得自己刚刚就是被魔鬼掌控了。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竟想出这么个法子。黎昀是获过m.o.g.的三星米其林主厨, 时恪的做饭技巧停留在大致“能做熟”的程度。
这已经不是班门弄斧了,是想毒死鲁班。
时恪挪开视线, 手揣在口袋里,琢磨上哪学点速成的技巧。
从餐厅驱车离开, 先去超市补足所需食材, 顺便买点日用品。时恪坐在副驾驶歪着头刷手机, 屏幕偏向窗外, 神色自若。
他单手点开小红薯, 在搜索栏打下:牛肉面制作教程
页面刚刚刷新,黎昀握着方向盘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时恪眼神微定,再游移, 余光瞟过他, 又转回屏幕, 佯装镇定。
“刷微博。”
为增强可信度,还补充道, “粉丝说我发微博频率太低了,问能不能多发点日常。”
黎昀侧头看路况,瞧见窗户上映出的屏幕倒影, 硕大一碗牛肉面,帖子的标题清晰可见。
他忍着嘴角笑意, 陪着演戏,“噢,那要多发吗?”
“看心情。”时恪答,答完又想起什么, 有点紧张地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在方向盘上溜过半圈,手指敲了敲像是在思考问题,等车开入匝道才说:“牛肉面。”
时恪眉头一蹙,转过头去,黎昀正目视前方,坐的端正,完全没有窥屏的嫌疑。
那就是巧合,他放心的给那篇帖子点了个小红心,回道:“好。”
这次挑了个人流量小的超市,两人都裹着围巾,周围都是大爷大妈,碰到粉丝的概率应该非常小。
黎昀推着车,一边挑菜一边往袋子里装,哪颗菜长了斑是不能要的,哪个根蒂带弯的说明新鲜,样样件件了如指掌,引得对面的阿姨都过来请教挑菜技巧。
时恪跟着在旁边听课,仿佛又回到当初为了食光漫谈收集资料的时候。他觉得惭愧,自己对生活总抱着敷衍了事的态度,黎昀却完全不同。
阿姨满意的提着战利品走了,时恪好奇道:“法国的学校会教怎么选菜吗?”
“会简单讲讲,不过我是跟着楼下邻居奶奶学的,”黎昀说,“里昂是个美食之都,不缺懂美食的人。”
11年留法生活是一段漫长的经历,时恪有些说不清的低落,感觉自己像个落下很多功课的差生。在他不曾参与过的时光里,黎昀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食材买齐,转到进口生活用品区,货架上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黎昀的脚步停驻在沐浴露前。
“家里没了吗?”时恪问。
黎昀说:“给你的。上次调水温的时候看见快用完了。”他打开试用品的盖子,放在时恪面前,“这个可以吗。”
隐隐淡淡的香味飘过来,像松针,又像雨后潮湿的木头,后调是温暖的沉香。
做过馥闻的项目,时恪多少懂点门道,而且这味道太熟悉,他恍然一怔,原来黎昀身上的香气是沐浴露。
“不喜欢?”黎昀问。
时恪道:“喜欢。”他拿起正装放进车里,“我原本以为它是香水。”
提起香水,黎昀倒是想起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事。
他拉住刚抬脚的时恪,没给半点铺垫,“那天你闻见的香水,是启桐给舅妈准备的生日礼物。”
那天?
时恪的记忆开始上涌,在电梯里把人怼了一顿回家又后悔的那天。
“还有那张卡的问题,”黎昀轻轻捻着他的发尾,“是你的长头发,以及‘目前在场’的确没有我喜欢的人。”
他解释的直接又干脆,“没有女人,也没有其他人。从头到尾只有你。”
时恪语塞:“我……”
黎昀说的越多,他越觉得羞,脑补一出追爱大戏,给自己酸的寝食难安。
时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辩解,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傻逼,但好像无可辩驳,他就是个傻逼……草,改天就把头发剪了。
黎昀知道他面薄,没有半点取笑的意思,但这件事必须说清楚,“是我说的太晚,早该跟你表明心意。以后这种事,直接来问我。”
时恪抿着嘴,自个儿拧巴半天,然后低低“嗯”了一声。
闲逛到下午,外头又飘起雪片,两人赶在日光被云遮住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