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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这么说起来,是我准备的不够好。”黎昀笑似的叹了口气,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岔开话题,“晚餐好吃吗?”
  “好吃。”时恪点头道,“跟之前的不一样,有意大利,摩纳哥,土耳其和东南亚的菜。”
  “分得这么清楚?”黎昀有些诧异。
  “你之前不是教过这些菜式的香料差异和用法。”时恪转头看向这桌精致的菜品,昏黄柔暖的灯光,和一身衬衫革履的黎昀,陡然意识到这他妈好像是自己的私人晚宴。
  他斟酌着开口:“是因为……我的生日?”
  “嗯,是第一份礼物,”黎昀手肘搁在桌上,支着下巴看他,“虽然没办法马上就到这些地方去看看,但这些地方的美食,我都做给你,身体暂时不在路上,味蕾可以先行。”
  “所以,你是在研究这些菜?”
  “算是。”黎昀说。
  那自己也吃的太敷衍了,这些东西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时恪懊悔万分。
  黎昀一眼就看出来他在内疚,“东西做出来就是让人吃的,怎么吃都是吃,吃下去了就不算浪费,没那么多讲究。”
  是这个理,但时恪还是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嘴又问:“我生日不是在明天吗。”
  “想多给你过一天。”
  黎昀知道时恪从没过过生日,仅仅只有24小时的快乐,对他来说太少,“每个人在生日这天,大概都会觉得‘今天是特殊的,那我要开心一点,’其实每天都可以很特殊。”
  “至于你想要去的那些地方,想看的世界……”黎昀起身走向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月白色礼盒放在他面前,“可以从这里开始。”
  时恪抬头看着他,“我的礼物?”
  “拆开看看?”黎昀重新坐下,手指点点盒子。
  要说什么贵重的,精美的东西,时恪更喜欢独一无二的。盒子里头装着一个纯白麂皮手账本,翻开扉页,工整遒劲的字迹映入眼帘,写道:愿你自由。
  往后翻,竟是一本由黎昀亲自手写的旅游路书。从路线规划,地图,到各国行程参考:
  有被他夹塞在卡套里的伦敦大桥、藏在画册里的爱丁堡、夹在笔盒里的东京塔……还有黎昀自己的十一年。
  再往下装订的是水彩纸,一摸纹路就知道是顶好的那种,封底皮袋里夹着一张行程单和二十张飞行兑换券。
  抽出行程单,目的地是法国里昂。时恪怔忪的地看着他,那股酸热的劲儿又上来了。
  “我说过你可以去更远更多的地方,自由地做想做的事。”黎昀说,“看了你的日程安排,想找点空插进去还真不容易。所以,瞒着你跟郑老打过招呼,他给你放了一周假,暂时只买了里昂的票。”
  “至于这些兑换券,之后我的时间和路线由你随意支配,只要你想去,咱们随时都能出发。”
  时恪还陷在这项巨大规划工程的震撼里,在公司里待过的人都知道,这本一应俱全的手帐得花上多大精力和时间制作。
  更重要的是,那些曾经偷偷被夹在犄角旮旯里,无数个潮湿腐朽夜晚里,遥不可及的梦被完完整整的具象化了。
  “这个礼物好像有点……太好了,”时恪很没出息的说,“比,比请全班同学吃蛋糕要高级好多好多。”
  “这是什么比喻,”黎昀笑道,“你上学的时候同学都是这么过生日的?”
  时恪伸手从他的腰际穿过环住他,说话带了点鼻音,“嗯……我小时候很羡慕。”
  “我们时恪也有。”黎昀轻轻拍着他的背,“后天请你们整个工作室的人吃饭,都沾你的光。”
  手肘碰到口袋,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时恪摸了摸,四四方方的。
  黎昀抓着他的手探进去,再拿出来,说:“这也是你的。”
  掌心里躺了个黑丝绒首饰盒,时恪小心翼翼翻开,里头嵌着一对黑银珐琅耳骨环。
  时恪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是……你做的?什么时候的事。”
  这种材质的款式大多都花哨,而这个简约低调得多,有手帐在前,他很快就想到不会是黎昀随便买的。
  “你去京城出差那会儿。”黎昀说。
  “那个时候你手都没好全。”时恪能想象得出黎昀颤抖着手,一点点磨制银器的样子,“疼不疼啊。”
  “不疼。”黎昀屈指蹭过他的脸,“喜欢吗。”
  “特别喜欢。”和时恪平时戴的款类似,又完全不同,是他所有首饰里最好看的,“但怎么有两个。”
  取出耳骨环,灯光掠过,他动作一顿,内环分别刻着shike、liyun。
  时恪眼睫轻颤,蓦然看向黎昀。
  “是我先给你戴,”黎昀捋了把头发,微侧过脸,露出右耳,“还是你先给我戴?”
  相对的位置,同样的痕迹,耳洞周围一圈还泛着红,那是发过炎结了痂,剥离下来透出的颜色。
  时恪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攥着耳环的手越收越紧,嗓子发黏,“……为什么。”他知道黎昀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
  “时恪。”
  “有些伤痕可能没办法抹去,我想让你以后看见它的时候,不要再想起林轶,”黎昀轻轻揉捻着他的耳骨,“而是我。”
  “世界上任何的肮脏都不该沾染你,包括记忆。”
  “至于为什么……”黎昀想起当初时恪坐在车后座,倔强的盯着后视镜的模样,“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也不是所有事都有原因,就像我爱你也不需要原因。”
  “我爱你,时恪。很爱很爱。”
  时恪彻底哑巴了,喉间从酥麻到刺痛,那对耳环被越攥越紧,他握拳抵住额头垂下脑袋,眼泪不受控的溢出来,比外头的雨落的更猛。
  “怎么了?”黎昀有一瞬间的慌乱,听见时恪抑在喉间的呜咽,便俯过身揉了揉他的头发。
  时恪现在根本说不出话,脑袋顶着黎昀的衣服,手把他的高级衬衫抓成腌菜。
  要是以前问他,爱是什么,他会觉得那是奢侈品,是需要世界上最温软的泥土才能培养出的花。
  而他现在觉得爱其实挺不讲理,霸道,蛮横,用看似温柔的姿态杀进牢笼,从不见天日的坟墓中将一切都拽出来。
  黎昀轻声哄道:“哪有过生日还哭的。”
  “就是,想,哭。”时恪拼拼凑凑挤出四个字,也不管马上就快二十了,跟街上不管不顾哭闹的三岁小孩儿似的,脑袋贴着黎昀一通乱蹭。
  “好好好,哭。”黎昀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不停拍着背顺气儿。
  雨声渐大,急切地打在窗户上,渐渐掩盖住时恪的哭声。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桌上的热汤散凉,怀里的气息弱下去,变得平稳。
  黎昀抬起时恪的下巴,抽了两张纸摁干泪痕,小孩儿哭的鼻尖眼眶通红,睫毛都粘在一起,他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晕。”时恪说。
  黎昀蹙着眉笑了出来,“那是脑袋充血了,真能哭啊时老师。”
  “想哭就哭。”时恪破罐破摔,“这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松开手,时恪的掌心被耳环压出红痕,他道:“我给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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