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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他只是从沈若锦的只言片语里,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镇北王说:“本王前两日才被皇帝召入宫中,跟众大臣一起商议军机大事,西昌那边递来国书说三公主嫁给他们的三皇子之后夫妻和睦,现已怀胎八月,分娩在即,国书上反复说两国交好乃百年之事,怎么会忽然起了战事?”
  秦琅道:“西昌人出尔反尔也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是故意递上国书麻痹大齐君臣,暗地里早已经挥兵犯境。”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镇北王最讨厌秦琅这幅对什么都毫无敬畏的模样。
  “行。”秦琅见他这般态度,也不与他多说什么,“那我只问镇北王,这虎符您是借是不借?”
  “你以为虎符是什么东西?就凭你空口白牙一句,说借就借?”
  镇北王快被儿子气死了。
  “不借也行。”
  秦琅其实知道父亲不会答应。
  他之所以提出借虎符,无非是先说一个镇北王不可能答应的要求,然后再给他一个相对来说容易接受一点的要求。
  “那就请父亲修书一封给云川城的赵将军,请他练兵时加一项奔袭百里,终点就设在落月关。”
  云川城在落月关以北之地,距离三百里左右,北境兵马再多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云川城离得近,赵将军又曾是镇北王麾下得力干将,让他换个地方练兵,总比秦琅拿着虎符调兵好解释的多。
  “你这混账,军机大事岂可任由你随意更改?”
  镇北王反应过来,对秦琅刮目相看的同时,又忍不住骂他。
  镇北王以为二郎在京城当了数年纨绔,早就把家国天下抛到脑后,不曾想他心中仍有丘壑。
  但这事不能由着他胡来。
  “父亲若是连这个忙都不肯帮,就老实在家待着!”秦琅原话奉还,“我另想他法就是。”
  秦琅说完,转身就走。
  镇北王气的抄起桌上的兵书就砸了过去,“混账,你给我站住!”
  秦琅随手打落飞来的兵书,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我再不追,媳妇就没了。”
  第39章 一箭破风雪
  雨势绵延千里,数日不绝。
  沈若锦自京城一路往西,白日快马加鞭,夜里累了就换到马车上睡两三个时辰。
  王妃给的令牌果真如秦琅所说的那般,用处极大,林氏的生意遍布天下,各城镇都有车马行。
  她每到一处亮出信物,就能换到千里马与行装,赶到落月关只用了日短短三日。
  沿途所见,都是逃难的百姓。
  雨夹着雪不断地落下来,满地冰霜,衣衫褴褛的老少妇孺们举步难行。
  沈若锦在风雪里回望帝京的方向,西疆都已经乱成了这样,那些坐在高位上的权贵真的全然不知吗?
  不远处,有头发花白的七旬老丈带着才十来岁的孙女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着,小姑娘饿得虚弱至极,完全走不动道,全靠爷爷拖着走。
  沈若锦见状,把包袱里的几个肉饼分给了他们。
  七旬老丈感激涕零,忙对小孙女说:“快谢谢恩人!给恩人磕头!”
  小孙女看着大肉饼,馋的两眼放光,当即跪下连声道谢。
  沈若锦把人扶了起来,“只是几个饼,当不得如此大礼,别愣着了,快吃吧。”
  她说着,又把水囊解下来递给那小姑娘。
  爷孙就地把饼子拿出来分吃,他们只吃了一个饼,剩下的用布好生包了起来,留着下顿吃。
  那老人把大半个都掰给了孙女,自己只留了一块两口就吃完了。
  沈若锦看着他苍老的面容,眼睛已经那样浑浊,仍旧满眼都是对小孙女的怜爱。
  她越发急切地想见到外祖父,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就走。
  “姑娘,别再往西去了!”那老丈急声喊住她,“前面在打仗,是、是沈家军让我们这些百姓快走,落月关快守不住了——”
  以沈老将军的以往作风,但凡此战还有一成胜算,都不会让百姓背井离乡。
  沈家军已经在疏散百姓,意味着落月关马上就要失陷……
  “我不是百姓,我是沈家军!”
  沈若锦头也不回地说道。
  声未落,她就继续策马飞驰,逆着雨雪往西去。
  继续疾驰半个时辰后,关外的厮杀声如山崩海啸般传来。
  沈若锦策马登上山峰高处,放眼望去,只见茫茫雪地已经厮杀成战场,残尸遍地,血流成河。
  西昌兵马是沈家军的数倍,两军混战,像是满盘黑子围攻寥寥几枚白子。
  沈家军人少,气势却不输,个个以一敌十,豁出命去奋力杀敌。
  沈若锦取出千里镜在茫茫人海,飞快地寻找着外祖父的身影。
  雨雪漫天,与地上的鲜血红白交融。
  千里镜将战场上的厮杀放大在沈若锦眼前,她看见两方士兵拼命厮杀之中,有数名西昌铁骑在西昌元帅的指挥下甩着铁锁链,同时朝一个地方策马奔去。
  目标是一杆铁枪杀得西昌兵连连败退的沈老将军沈毅。
  他已年近七十,手中长枪依旧走如游龙,策马急行所过之处,遇到的敌兵全都被他一招夺命。
  正值壮年的西昌元帅提刀上前,跟沈毅过了数招,难占上风,就调转马头作败退状引他来追。
  敌众我寡,这本是毫无悬念的一战,但大齐有沈毅死战不退,沈家军的士气就不衰,势要跟西昌兵血拼到底。
  拿下西昌元帅,是让两方停战唯一的机会,沈毅迟疑了片刻,像是明知是陷阱,仍旧追了过去。
  西昌兵立马像是潮水一般涌来,封死了老将军所有的退路,上百弓箭手瞄准了他,不断放箭。
  老将军手中长枪挥舞如风挡去箭羽纷纷,西昌兵立马又换上数名精兵甩着铁链将他套住,其中一人打落了老将军头上的金盔,老将军一枪刺穿对方的胸膛,了结其性命,花白的头发落下来,沾上了脸上的血迹。
  老将军杀起敌人依旧毫不手软,只是将军迟暮,英雄年迈,他跨不出这场风雪,被西昌人那些铁链套住了。
  那西昌元帅抬手,眼看着要下将沈毅五马分尸的命令。
  “阿公!”
  沈若锦看见这一幕,霎时间瞠目欲裂。
  驻守西疆四十余年,早已经成了边关将士乃至百姓的支柱,也是西昌将领人人都想争得的最大功绩。
  她咬牙冷静下来,在狂风里引弓搭箭,瞄准了那个西昌元帅。
  在那人的手落下之前,一箭破开风雪,正中那西昌元帅的胸膛。
  护心镜都抵不住那箭羽破开皮肉。
  西昌元帅的胸膛顷刻间鲜血奔涌,他身体僵硬地回头看去,像是在想亲眼看到是谁射出的这一箭。
  “元帅!”
  “元帅中箭了!”
  四周西昌士兵惊声大喊。
  主帅重伤,西昌兵一下子士气大乱,老将军趁机反杀了围着他的几个敌军,他似有所感一般回头看了一眼,想确定方才是谁一箭射穿了西昌元帅的盔甲,却只见战场厮杀不断,没看到他最牵挂、也不想在战场上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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