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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这三年,风霜雨雪,让一夜之间长大的沈十,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可她也才十八岁。
  也曾是个在舅舅和兄长们跟前撒个娇,就能得到星星的小姑娘。
  沈若锦把脸贴在冰凉的墓碑上,轻声呢喃:
  “你们都是骗子,说好了我及笄那天,你们都会回来的……”
  不管她说什么,这些墓碑都不能给她半点回应。
  沈若锦早就习惯了。
  前两年她最执拗的时候,睡不着就会来这里,跟这些墓碑说话。
  被阿公送回京城之后,实在山高路远。
  她也想着要懂事一些,要听话,不能再让阿公担心了。
  重回西疆之后,每日不是忙着打仗,就是排兵布阵。
  她来不了,也怕一看到这墓碑就失控,哭成什么都不管的傻子。
  今日喝了那么多的酒。
  沈若锦就想起三年前穆成昊入西州城,提出要跟大齐永世结好的那一天,兄长们跟他在高楼饮酒,指点山河。
  那时候她跟在他们身后,对他们口中描绘的将来无限憧憬。
  可如今,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也死了。
  沈若锦在碑前低声呢喃,“你们都不回来,只能我来找你们。”
  十五岁的沈若锦没办及笄礼。
  因为最亲的舅兄战死在了边疆。
  十八岁的沈若锦在碑前缓缓站起身来,转了个圈,目光在周遭的墓碑上一一扫过。
  她醉语似的说,“如今战事已定,是真的要和谈了。我今日来,把及笄礼补上。”
  沈若锦喃喃道:“那一年,我为及笄礼学了一支舞,从未跳给别人看过,就在这里,跳给你们看看……”
  山间碑林,晨光依稀间。
  她翩然起舞,初时腰肢柔软,身若拂柳,云袖迎风招展,犹如仙子落入凡尘中,而后融入武学招式,其力十足,大有一掌动山河之势。
  前柔后刚,刚柔并济。
  秦琅发现沈若锦离席,沿途寻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沈十……
  第118章 夜夜同寝亦同心
  晨光依稀间,旭日东升。
  淡金色的阳光一点点穿透云层,笼罩着山川大地。
  一缕缕金光落在漫山遍野的墓碑上,孤寒萧瑟中又透着神圣庄严。
  山林俱静,四下无人,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沈若锦在碑前起舞,云袖迎光招展,月白色的裙袂在风中飞舞,她闭上眼,仿佛能与天地相通,与阴阳相隔的至亲有刹那相会。
  秦琅没有贸然靠近,放轻了脚步,走到在松树下站定,隔着十几步远,静静地看着眼前犹如神仙画卷的一幕。
  发现她离席之后,他夜奔数百里寻到此处来的担心与焦灼,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她没事。
  她只是想舅舅和兄长们了。
  沈若锦其实已经很久没跳过舞了,对她来说,在无人处起舞,亦或者是在人群中漫步,都是一件让自己身心愉悦的事。
  这三年来,她一直都找不回从前的闲情雅致。
  而今日,更像是沈若锦在跟舅舅和兄长们说她真的长大了,哪怕三年前的及笄礼因为满门亲长无人能回来参加而没有完成,她也可以自己完成。
  走不出来噩梦,她如今也走出来了。
  满门深仇不能忘,但她报仇的同时,也会好好生活的。
  毕竟还有阿公和三哥需要她照顾,有她在,定不会让沈家被人看轻了去。
  一舞终了。
  沈若锦额间冒汗,她随手抬手擦去,同墓碑说:
  “天亮了,我得回遇水城去了,阿公见不到我会担心的。”
  阿公见不到她会担心,元启见不到她,八成以为她连夜跑了。
  沈若锦把地上的两个酒坛拎起来,轻声说:“小十下次再来看你们。”
  晨风拂过山林间,寒意随之而来。
  沈若锦转身下山去,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松树下的秦琅,惊诧地停在原地,“你怎么在这?”
  “你在这,我怎能不来?”
  秦琅心道你可算是看见我了,大步上前走向沈若锦。
  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了沈若锦身上,嗓音低沉道:“阿公见不到你会担心,那我呢?”
  沈若锦解释道:“昨夜喝了不少酒,有点难以自制,牵了马就跑落月关来了……”
  连她自己都是临时决定来落月关的,都没提前告知阿公,更没法跟秦琅知会。
  沈若锦这三年独来独往惯了,的确没想过要跟夫君报备。
  这话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不想解释了。
  反正不管什么理由,都怪牵强的。
  沈若锦道:“我来跟舅舅和兄长们说,这次西昌和大齐是真的要和谈了,他们在天有灵,应该也想喝两杯,所以……我给他们带了两坛酒。”
  “你只带了两坛酒?”秦琅并没有责怪她一个人半夜跑到落月关来的意思,反而问她,“还是为和谈之带的?”
  沈若锦微愣,“不为和谈,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你我的婚事。”
  秦琅把一直背在身后拿到了沈若锦眼前,他也拎了两坛酒。
  秦小王爷一手拎着酒,一手牵着沈若锦,“你我的喜酒,也该让舅兄们喝上两杯。”
  沈若锦压低声音道:“你我的婚事,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假夫妻,骗骗旁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我舅舅和兄长们也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秦琅心说谁跟你各取所需的假夫妻?
  要不是战事吃紧,来了西疆之后,每天都没个空闲,早就成真夫妻了。
  何至于到现在,夫人还想着跟他一拍两散。
  沈若锦定定道:“实话。”
  秦琅不假思索道:“这话我不爱听,你收回去。”
  沈若锦顿时:“……”
  秦琅分了一坛酒给沈若锦,让她拿着敬亲长,徐徐道:“我千里追妻,追着你来了西疆,不就是为了陪你回门?既是陪新妇回门,哪有不见她亲长的道理?”
  沈若锦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秦琅作为镇北王府的小王爷,绝不能插手西疆的军务。
  他追着新妇而来,即便被卷入两国战事之中,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停战之后,秦小王爷立马就诸事不管,甚至在元启来到遇水城之后,暗示卫青山等人把手头的麻烦事全都甩给二皇子。
  这人看似慵懒闲散,却是个会未雨绸缪的。
  今日找到落月关来,要给她长眠于此的舅兄们敬酒,或许是随机应变,做戏给人看的。
  后面或许有京城来的眼线藏身在山林间。
  沈若锦用眼角余光扫了四周一眼,非但没看见什么可疑之人,连飞禽走兽都没一只。
  “看哪呢?”秦琅抬手用指尖点了一下沈若锦的眉心,“看我。”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沈若锦越发肯定,一定是有眼线在跟踪秦小王爷。
  不然这么冷的天,他放着好酒好肉不享用,跑来跟她祭什么墓碑。
  看你就看你。
  沈若锦自是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她独自一人敬了战事平定的庆功酒,这会子又跟秦琅一起敬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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